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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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华提着一袭粉色纱裙下了马车,颠沛流离多半年,一直是以男装示人,今日换作这身装扮,忽然有些恍惚,仿似曾经的安宁岁月还在,一转头便能看见阿爹啊娘还在朝她微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霜华抬起头,看见公子摇着折扇看向她,目带笑意。红晕爬上面颊,“这身有些太显眼了,我还是换过来吧!”
公子拦住她,“你硬做男装打扮才会令人起疑,跟在我身边扮做侍女便可。走吧,还要快些赶路,天黑前要赶到武宁。”
几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武宁城。武宁位于大梁西南,接壤西域,因此城中胡汉文化交融,别有一番风情。
霜华掀开车窗帘,入眼,街上走着三三两两,高眉阔鼻一身胡服的西域人,各各神态自若,一张口,却是一口地道的汉话。正瞧着新奇,冷不丁头顶被敲上一记。
“下车了。”公子提着衣摆走下马车,霜华连忙跟着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处客栈门口,收拾好房间,几人下来在大厅中用饭,这时进来个衙役打扮的男子,坐在他们旁桌,朝小二喊了句老样子,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店小二应了一声,没多久便烫了一壶酒出来,并一碟花生米,一碟牛肉放到桌上。“宋捕头,今儿个怎么这么晚?”
那宋捕头一撇嘴,“嘿,别提了!你可知南边出了个南郭先生?”
听到这句,霜华不由一紧,抬头看向公子,见他依旧神情自若的夹着菜,便留神听着旁边的动静。
“南郭先生?不知……”小二摇摇头。
“就说嘛!这南郭先生是哪根葱?”宋捕头丢了几颗花生米到嘴里,含混不清的接着说:“上头突然下了命令,要全国各地搜查此人,还特别点了武宁的名,咱们这儿再往西三十里,就是荒芜一片的沙漠,哪个想不开的要往这里来?”
小二听得来了兴致,坐下问道:“这南郭先生是何许人物?怎地如此大动干戈?”
“据听说是个假道士,在南边一代招摇撞骗,骗了不少人,后来一个被害得死了孩子的妇人,一直递状子到了御前,引得龙颜大怒,命人彻底追查此事,才有了这一出,今日你宋爷我跑便了大半个武宁城,脚都快跑断了!”
“一个道士如何取人性命了?难道是要用小孩的心拿去炼丹!?”小二问。
捕快哭笑不得,“你这是画本子看多了!这位东郭先生,给那户人家看相算卦,说这孩子是个祸害,长大要害得家破人亡,这户主人家深信不疑,竟将自己的孩子生生按在水中淹死了,据说这样的例子还不在少数,殊不知有多少个孩子命丧他手!”
小二大骇,“这道士真能唬得他人杀了自己孩子?”
捕快点点头,“之前说是修炼大成,如今看不知修得哪家妖法,有蛊惑他人之能,因而上头听了才如此动怒,”捕快压低嗓音凑到小二耳边,“这要是策动他人谋反,那还得了?!”
小二一脸恍然大悟。
“敢问这位捕头,口中所提道长会在何处场所出没?”
宋捕头抬头见问话人是位陌生公子,虽衣着朴素,但身量气度均不俗,觉其定非等闲之辈,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公子一笑,“我等从外乡而来,家中想要去到西域做买卖,特来派我等先去探寻探寻,只是我夫人是个信道的,正想明日去寻个道士问卦卜一卜此行吉凶,刚听兄台一番言论,恐夫人被妖道蛊惑,顾有此一问。”
捕快侧头看过去,果然见他们那桌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垂着头,隐约见面颊上一抹绯红,显是被说得不好意思。“这位兄台也不必太过担心,咱们武宁还未有消息说那妖道到此,不过隔壁的台州闹得厉害,好几家茶楼酒肆都或被查封或被罚了银钱,妖道行踪诡秘,诸位还是小心些。这位弟妹,听老哥哥一句劝,这人各有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求仙问道,不若活得洒脱肆意些。”
霜华垂着头,起身朝他行了个礼算是谢过。
几人匆匆解决完晚饭上楼去,公子低声嘱咐,“明日一早便出发,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还不等天亮,正在夜半酣睡时,霜华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门外是抱着行礼的无影,“走水了,快走!”霜华这才瞧见他的身后,夜色被一片火光照亮,一股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幸而她心中不安,躺下时是合衣睡的,转过身想去收拾包袱,被无影拉住,“还拿什么,有命重要?!”
霜华却挣脱开,从枕头下摸出个东西塞进怀中,便跟着无影匆匆往下赶,一路火光灼人,时不时听见有人哀嚎惨叫,终于出了店门,无踪已经驾了车等在那里,腰间被轻轻一提,霜华便被无影丢进了车里,公子见着她,似是松下一口气,无踪大喝一声“驾!”马儿嘶鸣,撒开蹄儿往前跑去,霜华撩开帘子往回看,客栈火光冲天,隐约还能看见个满身是火的人影四处冲撞,哀嚎声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