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继续挺住
“祸害,你不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情么?我很好奇。yousiwenxue”在凰隐踏出房间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喑哑的声音。
青色的身影一滞,顿了顿,他终是叹道:“以后会告诉你。”
一语毕,凰隐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但房里一片宁静,不多时便传来了清浅缓然的呼吸之声。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凰隐还是放下心绪,没有多做停留,掩好房门便朝暗池的方向走去,先去查探情况。
清雅无波的墨竹幽香逐渐淡去,在凰隐的气息已经消失在数百米之外的时候,床上的人儿蓦然睁开了双目。
撑着床沿,原本蜷在被窝里的人儿缓缓地坐了起来,看着半掩的房门,她勾了勾唇角,浓密的睫毛里缀上了几分讥诮。
“噗!”骤然间,无倾脸色一白,压制了许久的血腥终于抑制不住,一口艳烈的血红就这么从口中喷溅而出,在洁净的被褥上点染了盛世的繁华。
闷哼了几声,捂着胸膛极力平复下体内焦嚣的气血,无倾扶着一旁的桌子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推开房门,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看着外面漫天的飞雪,畏寒怕冷的倾王殿下立刻苦丧了一张脸。
他大爷的!真是流年不利!先是被一个祸害给坑了两年,如今连她出个门也遇上风雪!
满腹的牢骚无处可发,郁卒的同时,苦逼的倾王殿下又不得不惨兮兮地迈出开溜的第一步。飘飞的纯白警惕沾在她苍白的容颜上,渐渐地融化。
好冷!缩了缩脖子,无倾正想提起飞掠而逃,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妖异的面容又皱成了一团。不说她现在的身体吃不吃得消,要动用术力必定会泄露出气息,惊动凰隐。
于是,在人界呼风唤雨的倾王殿下回归淳朴生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行走起来。
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物,无倾一边前行,虽然刚刚她很不厚道地把凰隐当成了人肉马车来使,但却没有偷懒,埋头在凰隐怀中之余,一直释放着精神力悄悄地记下了路线。
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着,无倾拢了拢衣领,时不时往手上呼出一口热气。但寒毒未清,出口的气息依旧是冰的,等那口气到了掌心的时候,已经彻底化为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黛美人,本座想你了。”想念她抱来的紫金暖手炉,想念她铺的床,想念她细心为她暖好的被窝,她想念居家的黛美人了……
果然,美人什么的,还是共患难过的才最可靠!
乱七八糟的念头闪过脑海,算是苦中作乐,至少以无倾的性子来看,在困境中她可以是饿死的,也可以重伤而死的,甚至还可以是累死的,但绝对不是忧郁过度而亡的。
好不容易从交错的院落里绕出来,渡过了结成冰的湖面,无倾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树的树干上喘着气。
眼前是一片开阔无际的雪地,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穿过这片雪地便是这后花园的边界,至于外面那乱七八糟的幻境……算了,还是等她走出这片雪地再说吧。
平稳着微喘的气息,无倾便要再次迈开脚步。猝然间,她面色一白,一口殷红无法控制地从喉咙中奔流而出,洒染了纯白色的大地。
“咳咳!”身形晃动了几下,无倾一个踉跄就摔在了雪地上。感受着在四肢百骸中钻进血液侵入骨髓的冷意,她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是寒毒!寒毒又发作了!不仅如此,身上的伤口也在这一跌中破裂开来,微暖的温度从衣襟上化开,和纯白截然相反的艳红在衣袍上渲染成一大片。
但此时的无倾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不知道凰隐什么时候回发现她不见了,只能竭尽所能尽快地走出上古之墓。
咬了咬牙,她支着树干强行站了起来,在直起身子的一刹那,胸膛传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看,那里必定是血肉模糊。
拔出断剑的时候她还挺尸在冰块上在海上漂泊,脑子迷迷糊糊的,痛得晕了过去,根本没有精力处理伤口。等到见到了凰隐,又不敢让他检查伤口,这一身的重伤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必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断了她开溜的可能。
从储物戒指冲取出一颗丹药服下,无倾开始一脚一脚地在雪地里踩了过去,随着她的动作,伤口的鲜红流得更加欢快,打湿了整件衣袍,顺着衣摆沾湿了一地的雪白。
寒风凛冽,漫天的飞雪纷扬旋转,几乎模糊了视野。皑皑的雪地之中,唯见一抹血染的妖白艰难地前行。而她身后,一条血路蜿蜒紧随,那鲜明夺目的色泽有着说不出的艳烈。
至妖,至冶,触目惊心!
湖中心的院落内,正在暗池旁查探四周情况的凰隐突然一顿,左胸膛毫无预兆地抽痛起来,如同万蚁噬咬一般,他在一瞬间惨白了脸。
抬手抚着还在隐隐揪痛的心房,凰隐蹙了蹙眉头。还没来得及探究什么,他身后的气息一阵波动。
“你来做什么?”在素雅淡漠的气息乍现的一霎那,凰隐已经知道了来者何人。收起心绪,他缓缓地转身注视着眼前的素白。
青丝半束,月牙色的锦袍一丝不苟,不染世俗尘埃的俊容犹若雪域冰山,冷漠地不带半分情绪。
郁孤绝。
“你不去照顾院子里的那一位?”白衣男子看了暗池一眼,不答反问。他口中的那一位,指的自然是无倾。
“小倾儿无碍,休息上一晚就好。”凰隐答着,语里行间对郁孤绝谈不上热切,也无半分敌意,不咸不淡。
“无碍?”郁孤砚的眉梢动了动,微勾的嘴角似乎是在笑,似乎又毫无弧度,“你确定她真的好?”
凰隐的眉头蹙了蹙,却还是一边伸手查探着暗池池水,一边耐心地应道:“小倾儿伤得不重,她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好,一个晚上,足矣。”无倾的气息虽然有些虚弱,身上的伤口却不多,气色尚好,问题并不大。
郁孤砚深深地看了凰隐一眼,凝望了许久,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她在海上遇到了什么么?”
甩去手上的水迹,凰隐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白衣男子,他突然从神界下来已经更让他感到意外,现在又是放着景致不去赏,反而跑来暗池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莫名的问题。
纵然心底有些异样,凰隐还是说道:“十个神宫术师,皆在神级。”
所有的事情他都事先调查过,他不会让无倾置身于无法应对的危险之中。虽然八个神级对于一个绛紫术师来说有点多,但那个人是无倾,不能用正常人来衡量。
“凰隐,你会后悔的。”想起从神宫传来的消息,郁孤砚的唇角动了动。
听着郁孤绝一而再再而三又莫名其妙的话,凰隐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对方又磨磨唧唧地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的面色沉了沉:“郁孤砚,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着开始急躁的青影,郁孤砚幽寂一笑:“终于忍不住了?”
凰隐无底的墨瞳掠过一丝幽暗,在他的忍耐力几乎到达极限的时候,郁孤砚才把话接下去:“天缘宫动手之前,天女向神宫求了黑暗元素禁锢符。”
黑暗元素禁锢符!
几个字一出,凰隐的瞳孔顿时收缩到了极致。黑暗元素禁锢符一出,方圆百里内的黑暗元素会被清扫一空,而黑暗术师一旦被卷入其中,遇上强敌必死无疑!
而无倾,她不仅遇上了黑暗元素禁锢符,还要面对八个神级术师!
“你应该庆幸,她是冰系与黑暗双系。”仿佛没有看到凰隐骤变的脸色,郁孤砚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我在现场似乎探到了黑暗气息。”
换句话说,无倾最后似乎突破了符咒的禁锢,至于她是怎么办到的,单看现场郁孤砚也说不清楚,而即便如此,也足以让无倾元气大伤!
凰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光凭郁孤砚的几句话,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惨烈,而无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血迹,他竟然连检查一下也不曾,自以为是地认为她仅仅是受了普通的重伤!
哗的一声,凰隐面前的暗池溅起了冲天巨浪,他的双瞳阴沉得可怕,眸中狂风涌动。若不是尚存着几分理智,在方才的一瞬暗池已经被他摧毁。
他的小倾儿九死一生归来,而他说了什么?
她既然没有性命之忧,我去做什么?
五指紧紧握住,凰隐神容痛苦,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凰隐突然间想起无倾当时毫无波痕的面容,明明身受致命的重伤却绝口不提,明明精疲力竭却笑靥如初,明明身心剧痛却宛如平常。
“凰隐,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性命之忧?”明明是讥讽的话语,从郁孤砚口中出来却没有半分起伏。
凰隐心中一痛,他突然明白过来方才心头毫无预兆的异样是从何而来。那一刻,无倾或许已经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凰隐什么也顾不上,飞身掠起就要往无倾所在的院落赶去。
“你去哪?”郁孤砚挡在了他面前。
“滚!”压抑的暴怒声从喉咙中涌出,若挡着他的人不是郁孤砚,或许凰隐已经下了杀手。
面对暴怒的挚友,郁孤砚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徐徐而道:“上古之墓内已经没有她的气息。”
没有无倾的气息!
这几个字犹如巨石一般压在了凰隐的胸口,一个人的气息之所以会消失不见,要不就是她不在你所查探的范围之内,要不就是……她已经不在了!
但凰隐清楚地知道,上古之墓的阵法内没有传来任何异动,无倾不可能走出了上古之墓,那么……
“不可能!”面容一白,凰隐猛然推开郁孤砚,拔身一跃便不见了踪迹。
看着远去的青影,郁孤砚神色微动,低低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以极致的速度抵达院落,凰隐破门而入。“小倾儿!”
但是,所有的希望都在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床铺之时骤然泯灭,他的薄唇瞬间煞白。
无倾走了,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即使他已经意识到那一番话会在他和无倾之间划开一条巨大的鸿沟,却没有料到她会走得如此决绝。纵然,她还重伤在身!
“内伤积血,寒毒毒发。”随之而来的郁孤砚俯身沾了沾床上残留的血迹,仔细辨了辨。
一句话把凰隐从噩梦中惊醒,床铺上帘帐上的血色兔绒一夜绽放的绯色妖莲一般,艳丽得触目惊心,上面还夹杂着几分乌黑之色。
“无倾……无倾……”凰隐颤抖起来,他掉头冲出房间,无倾已经不在房里,又还没走出上古之墓,那么她一定还在周围。而且她身负重伤,必定走不远!
看着惊慌失措不复往日杀伐果断的友人,郁孤砚到嘴的话语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一个伤尽五脏六腑又饱受寒毒折磨的人在这冰天雪地里会如何,可想而知。这一点凰隐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一夜,凰隐和郁孤砚翻遍了整个湖心岛的院落,将每一间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透。只是,那抹血染的纯白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小倾儿……小倾儿……”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这个渗入心扉的名字,凰隐劈头的青丝在这一夜疯狂的寻找中沾上了雪迹,融化的血水顺着发丝顺着脸廓淌进了衣襟中带来一丝丝沁心的冰凉。
“她不在这里。”郁孤砚站在凰隐身边,踌躇了片刻还是把话说出来。神容颓败,那一身青袍和着雪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无法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个立于苍生之巅,御风弄影的男子!
“小倾儿……”仿佛没有听见郁孤砚的话一般,凰隐神容憔悴。无倾生死未卜,一夜的精神焦灼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只要那抹轻佻邪佞的梨花白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她生自己的气,哪怕她想杀了他,他但求她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