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刁奴
“谢皇上!”木流却缓缓起身,娃娃脸上依旧挂着甜润的微笑,眼神却不自主地往无倾的方向望去,却在将她看得真切之前收了回来,面颊的红润径直漫延到了耳根。
被木流却羞涩的性子一萌,老皇帝很不争气地又晃了神。失神之间,他又不留痕迹地愤愤地瞪了媚言歌一眼。
瞧瞧人家孩子多可爱!哪像他家这两个臭小子,一个天天欺负他这个做爹的,一个打着外出拜师学艺的旗号三年五载不归家,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还好,还好,他还有个亲亲闺女,虽然也喜欢欺负他了那么一点点,经常忽悠他了那么一点点,又总是跟他抢娇妻怀抱了那么一点点,老是闯祸了那么一点点。真的都是一点点而已,多乖啊!
还是闺女好啊!闺女好啊!
媚言歌的眼底翻出一片优雅的莹白,这老头子还好意思说,他也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可是生出来的偏偏是个精得跟狐狸似的贼小子,就连无倾还是他先拐回来的,没贡献的人没有发言权。
感觉到老头子四处乱瞄一时怒一时傻笑的眼神,无倾放酒杯的动作稍稍一重,同时不动声色地朝他微微一笑。
这老头子平时在宫里丢人丢到扑街也就算了,反正自家大门一关,别人什么也不知道。但当着这满朝文武的,甚至还有不知是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半隐家族,他这莫名其妙地发神经算是个什么事啊!
酒杯碰桌,这一声响在觥筹交错的大殿里并不突兀,却恰好给沉浸在自己思想中悲愤激昂的老皇帝提了个醒。
不尴不尬地干咳了几声,演技派的老皇帝下一秒便爽朗地笑叹起来:“果真是翩翩少年郎啊!快给三公子赐座!”
“谢皇上恩典。”木流却眨着一双水泽荡漾的眸子糯糯地应着,本是古板客套的话语平添了几分年少的纯真盎然。
“皇上,且慢!”但是,就在宫人准备为木流却添加一张桌子的时候,现在木流却身后的中年男子突然一步跨出挡在乖宝宝面前,横着一张脸突兀自开了口。
这一句话可谓是不带半分的客气,甚至有种命令的味道。顷刻间,大殿里的人都诧异地转过头去,如芒刺般的目光纷纷向他扎去。
那人约摸是中年,一身灰衣算不上金贵却又不像普通家仆一样粗糙,可以猜得出他大约是管事一级的人物。
“哪来的刁奴,竟敢在大殿上无礼喧哗!”一个看不过眼的臣子立刻怒喝出声,但即便是统领所有家仆的管事,却也仅仅是奴仆,一个奴仆在金鸾殿上,抢了主子的话头也就算了,还目无君主,蔑视媚影威严!
“大胆!圣上尚未应答,你一个小小的朝臣插什么话!”谁知道那管事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嚣张地回了一句,话中更是含着浓浓的指责。
被大殿里如针刺般的目光看得有些羞赧,乖宝宝上前一步伸手拉了拉管事的袖子。但这一动作不但没有起半分提醒的作用,还被管事不留脸面地甩了开去,顺带地还嗤了一声,对他蔑视相向。
咬了咬唇,乖宝宝明亮的眸子黯了黯,却终究是低着头,不再言语。
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的金盈脸色一变,连忙向鼻孔朝天的管事使着眼色。但那人光顾着耍威风,哪里看得到金盈的示意?
眼见着那管事就要和气冲冲的朝臣吵起来,老皇帝咳嗽了几声,出来缓解局面:“不知道木管事有何意见?”没有计较管事刚刚的过失,更未有半分不悦,一句话说得温温淡淡,尽显大国的风度。
只是,这在管事看来,直接当成了老皇帝对他的谦让,更是助涨了他的气焰。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那管事理所当然地说着:“圣上,我家公子和金家主是旧识,今日难得相见,望圣上能恩准他们同座续旧,您不必赐座了!”
虽然是请求,管事的面上却无半点恳请的神色。
管事话音一落,人们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无数双各异的目光全数聚集在木流却身上。
木氏家族和金氏家族虽然同为半隐家族,但地理位置上双方可谓是天南地北,而管事竟然说木流却和金盈有交情?
别说木流却修为被废后从未踏出过木氏一步,根本没那个条件认识金盈。要是金盈真的与木流却相识的话,这么一个可爱又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已经被家族放弃的少年早就被她抢进后院了,今天哪还能站在这里?
那么,唯一的可能只有……
这一瞬,一直关注着场上动态的无倾倒是恍然了。难怪从未和媚影皇朝有过来往的木氏家族会在这种时候出访,也难怪木氏家族只派出了两个人,这次他们根本就是来向金盈进献美少年的!
修为没了?
没关系!还有姿色就够了!大家族最不怕的就是容貌和能力成反比的人,要是个个只有实力却长得歪瓜裂枣,他们才惆怅呢!没有美人,他们拿什么去打通各大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乖宝宝是男的?
也没关系!人界不乏女性强者,更何况还有不少人好男色!所以,即使木流却废了一身修为,除了自由,除了尊严,他依然被照顾得很好!
无倾不悦地眯了眯眼睛,金氏家族借媚影的地盘来摆擂台招夫,木氏家族借媚影的地盘来进献美人,一个个都把她媚影皇朝当成什么地方了?
察觉到人们各色各样的神色,木流却局促地低下头,红润的双颊漫上几丝霜白。
“几年不见,流却公子可是让本家主想念得很啊!快到本家主身边来,让本家主看看。”从木流却走入大殿的时候金盈一双眼就粘在了他身上,一听管事的话,她慌忙激动地挪开身体,拍着让出来的空位朝木流却示意。
木流却咬了咬唇,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吭声,只是转头望着老皇帝,似是求救。
在接风宴上,老皇帝的面子最大,只要他驳回了管事的请求,那么,木流却就不会被金盈糟蹋了,至少今晚不会。
被乖宝宝这么一瞥,老皇帝差点一个激动就要下令拒绝,但他还是及时刹住了车。毕竟这是半隐家族之间的事务,他要是插手了,就等于一次性得罪了两个半隐家族。虽然媚影不怕他们,但麻烦能避免就避免。更何况,他和木流却没有任何交情。
木流却的脸又白上几分,水晶般的眼瞳淌过几分惨淡。在家族放弃自己却依然好好地把他留着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在漫长却又短暂的几年里,他也慢慢地学会去接受。只是,在真正面对的那一天,自己依然无法做到坦然自若。
整个大殿静得可以听见晚风的吹拂,刚刚还对乖宝宝赞不绝口的无倾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一杯又一杯地美酒陆续下肚,低垂的眉睫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让这么一个琉璃娃娃葬送在金盈手中确实可惜,她虽然喜欢美人,但若要精神救美,至少给她一个理由,一个值得她动手的理由。
“三公子,别让金家主久等了。”见木流却不动,管事便开口催促,根本没有把乖宝宝当主子看。不过是一个用来暖床的玩物,他凭什么把他当主子看?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天才一旦落魄,自然有平时妒忌他的人来欺负。甚至,就连奴仆们也来搀上一脚。他们长期为仆,被压迫得心理扭曲,欺压主子正好满足了他们仿佛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乖宝宝生性柔弱,与其说是逆来顺受,不如说他不想和那些奴仆起冲突。这样的事情毫无用处,只会让他在家族里更难堪罢了。久而久之,像管事这样的奴仆便更加嚣张跋扈。
“流却公子还站着做什么?快让本家主好好看看!”金盈已经等不及了,舔了舔干燥的唇,她急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木流却。今天得不到无倾,收获这么一个极品也不错,她还没尝过这种纯情少年的滋味!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木流却被金盈如狼似虎的眼神给吓了回去,脚下如生钉,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三公子。”管事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甚至已经有了动作,企图把木流却朝金盈的方向推过去。
“我不要……”从喉咙里呜咽出来的声音微不可闻,透着胆怯,慌乱地避开管事的动作之间,木流却不经意地对上无倾的眼瞳。
金瞳如炬,银瞳如雾。狭长的凤眸横飞入鬓,仿若要破尽穹霄,凌驾于九重之巅。然而,那流转着的笑意却是那么地慑人心魂。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拨动了脑海,鬼使神差地,木流却困在喉咙里的话语放声而出:“我不认识什么金家主!我不去!”
流却宝宝这一喊,群臣怔忡,金盈的笑容龟裂,管事更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