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产
简希将《仕女图》送过来的时候。
姜宁正在抄写佛经。
这几天她心里极不平静,乔经年已经过世几年。
那幅藏品怎么会出现在慈善晚宴之上。
竞拍价还标的是她的生日,姜宁隐约觉得不对劲。
这么多年她和乔家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虽然当年他们并没有怪罪她,将一切都归咎于车祸。
但对她终归是有意见的,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他们也不会遭遇这飞来横祸。
要说报复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她当年被送出国医治,等她回来,他已经入土为安了。
姜宁得知之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心灰意冷出国。
当年他到底有没有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她想她该去乔家问问,也可以调查一下。
可是她现在以什么身份去调查这些呢?
她已经嫁为人妇,孩子尚在腹中,郁家………
这一切都让她浮躁不安。
简希难得见她如此,她知道最近这些事,对她的影响。
身在豪门,女子的命运大多是联姻,但是她遇到了乔经年,两情相悦,门当户对,一切都那么美好。
哪知天道无情,让有情人分离,天人永隔。
犹记当年,她去英国看望姜宁。
她住在豪华的私人庄园,佣人众多。
但她踏入那里的第一感觉毫无生机。
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独自疗伤,没有家人、朋友。
只有无尽的黑暗等着她,她的房间常年不见光亮。
除了必要的学习,她独自一人在那里缅怀爱人,逼着自己接受现实。
没有大哭大闹,默默的承受着失去。
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她还有家人,她是家中独女。
在爱情和亲情之间两相拉扯。
在自责中度过日日夜夜。
简希第二次去英国的时候,那天下着大雪,寒冷凛冽。
银装素裹,人群熙攘,行色匆匆。
姜宁正躺在寒冷的冰雪里,奄奄一息。
积雪覆盖了她的身体,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还在转动。
里面闪动着希冀的光,那是她看到过最美的江南。
故乡烟雨,佳人公子,青石板路,巷尾橘猫。
一幕幕如电影放映,绚烂短暂。
简希全身发抖,瞬间失了所有力气,跌倒在地。
她尖叫着爬行,想抓住她流逝的生命,求她不要放弃自己。
姜宁只是望着她笑。
雪花落在她的眼睑之上,又化作水流,淌在她脸旁。
明明她是笑着的,却比谁都哭的动人。
终于雪花覆盖在她脸上,断送了她全部生机。
简希一惊,连滚带爬去到她的身边,赶紧送往医院。
简希一直陪了她半年,直到她伤好出院。
从此以后她便是如此性格,平淡如水,佛系淡然。
回过神来,简希故意在门上叩了两声,姜宁惊觉转头。
她放下纸笔,招呼简希坐下。
窗外又下起了小雨,两人临窗而坐,闲话家常。
姜宁泡茶的功夫可谓是赏心悦目,一颦一笑可当入画,茶烟袅袅。
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一壶茶毕,简希还是把画拿了出来。
姜宁见画有片刻的失神,随即苦笑,收了起来。
简希本想安慰她几句又无从说起,最后只好作罢。
转移注意力问道:
“你家郁南州好久能回来,不请我吃个饭,得扣分哦。”
姜宁失笑,也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答道:
“今夜能到,具体时间不定。”
简希歪头,表示疑惑?
“为什么时间不定,没有航班信息?”
姜宁摇头。
“坐直升机回来。”
简希啧啧两声。
“不愧是京都郁家,就是如此财大气粗。”
两人天南海北的闲聊,简希还混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只是可惜她家中有事,没能见郁南州一面便离开了。
在她走后,姜宁回到房间,又看到了那幅画。
她探头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思忖片刻还是拿了伞和画关门离开。
越山,姜家的私家陵园。
车开到门口,姜宁便示意刘叔停车。
她独自一人步行前去。
刘叔不敢违抗,在门口等待。
沿着湿漉漉的阶梯一路向上,姜宁抱着画走得极慢。
她一边顾及腹中孩子,又要注意脚下的小路,大半个身子都被淋湿。
好不容易走到一座墓前,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但是雨越下越大,她都快看不清墓碑上的照片了。
伸出手,用袖子一点点擦拭,照片上的少年意气风发,正是乔经年。
当年她回国得知乔经年已经入土为安,她不顾父母的阻拦,无视祖训,毅然决然在姜家陵园,给乔经年立了个衣冠冢。
从此以后她每年带着他喜欢的字画,前来祭奠。
如今得到《仕女图》,她应当来与他分享喜悦。
姜宁在墓碑前坐了两个小时,虽然她全身几乎湿透,但她内心也终于平静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她应该向前走,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走出黑暗,迎接光亮。
回程路上姜宁虽万般小心,但雨势渐大,她不慎踩空。
尖叫声起,守陵人听到声音赶来。
姜宁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昏死过去。
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低洼之处汇聚,显得触目惊心。
等郁南州落地赶到医院,为时已晚。
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姜宁还在抢救室。
郁南州承认孩子的到来他手足无措,但真正失去它的这一刻,他的心脏紧紧的收缩,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他还没来得及悲伤,医生就对他宣判。
“病人大出血,合并骨折等多种症状,需要转院治疗。”
郁南州马不停蹄又坐上了直升机,带着姜宁连夜回了京都。
时间流逝,五个小时的紧急手术终于结束,郁南州连夜回苏州本就疲惫不堪,姜宁之事又一直让他精神紧绷。
当医生宣布孩子保不住的时候,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内心隐隐作痛,好在姜宁平安。
看着她的容颜,郁南州回顾二十四年的人生,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有如此强烈的无力感,或许是这个孩子,也可能是这段婚姻,他都无力左右。
他入戏太深,这段时间短暂的相处,不断的在他脑海回放。
或许细水长流的日子根本就不适合他。
郁南州此刻无比的平静,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