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更】
沈之衍的经纪人名叫杜崇, 从沈之衍出道就跟着他，也是业内的金牌经纪人。
前阵子他结婚，于是沈之衍给他放了一个月假。
然而杜崇休假回来, 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恍惚地坐上了副驾驶。
用余光偷瞄沈之衍。
虽然沈之衍没说话，表情看起来也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杜崇很了解他，知道他这会心情很好。
这种从里至外洋溢出的好心情，简直让杜崇心惊胆战。
而且沈之衍是敬业, 但也没有敬业到，一个客串角色就来的这么早，甚至看那架势，几乎住在剧组。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置信, 也一定是真相。
杜崇默念着福尔摩斯的名言。
沈之衍八成是动了春心。
没跑了。
杜崇在心里无声尖叫了半天，又小心翼翼从后视镜观察姜桃。
年纪看着不大，才二十多。
长得很漂亮，最重要的是, 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杜崇暂时没有办法用词语形容出来。
就是性格冷淡了些。
都上车这么会了, 也没见她跟沈之衍聊聊天。
莫非……
这还是沈之衍剃头挑子一头热？
杜崇更震惊了。
他左看右看，觉得自家艺人除了长得帅点、演戏好点、赚钱多点……恩，也没啥了。
最重要的是年龄。
沈之衍刚刚三十，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但跟人家小姑娘一比，那妥妥就是老牛吃嫩草啊。
杜崇操心了一路。
下车的时候, 都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沈之衍这次带他们来吃的, 是一家火锅。
他早就订好了包厢, 四人坐好后, 就有服务生过来点菜。
然而沈之衍没有看菜单, 只是微笑着说道：“把你们这里的推荐菜都点一遍。”
他的目光落在姜桃身上，又补充了一句：“按八人份点。”
服务生：“？”
“先生，请问你们是不是还有朋友要来？”
沈之衍摇摇头：“没有。”
服务生委婉建议：“先生，我们这的菜分量是很足的。”
沈之衍：“我知道，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服务生：“？？？”
打发走服务生后，他们才将口罩和帽子取下来。
杜崇又是暖心又是无奈地对沈之衍道：“你也太看得起我的食量了吧，八人份怎么吃得完？”
他的确食量不小，不然也养不出这心宽体胖的身材，但平常最多也就吃个两人份。
只不过沈之衍这份用心，他还是很受用的。
谁知沈之衍瞥了他一眼：“不是给你点的。”
杜崇：“？？？”
他顺着沈之衍的目光看过去。
好家伙！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沈之衍是这么个重色轻友的货色！！
在等上菜的过程中，众人都有些沉默。
杜崇一边在心里埋怨沈之衍，白演了那么多情圣，这种时候都不知道主动找女生聊天，活该你单身！
一边却又老母亲心态发作。
这种时候，还得靠我！
于是，他摆出平日里忽悠制片人和广告商的和蔼笑容，问姜桃：“小姜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姜桃其实一直也在偷偷打量杜崇。
童童食量小，沈之衍虽然跟她抢，但实际上也吃的不多。
只有杜崇，这身材一看就能吃，必须警惕。
杜崇还在释放自己人畜无害的微笑。
这些年在他手上吃过亏的制片人和广告商数不胜数，他不信连个小姑娘都拿不下。
旁敲侧击一下，小姑娘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也好给沈之衍指条明路。
然而不管他怎么问，姜桃都跟闭紧嘴的蚌壳似的。
杜崇一身本事无法展现。
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遭遇了自己事业的滑铁卢。
就在这时，服务生上菜了。
好歹挽救了他的尊严。
杜崇松了口气，吃饭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会比较放松，是个套话的好时机。
他就不信了。
他连那些老奸巨猾的制片人和广告商都搞得定，会搞不定姜桃？！
一心陷在自己世界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现场的其他三个人已经默默地拿起了筷子，盯准了桌上的食材。
童童原本想着和沈影帝一起吃饭，激动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心跳都快过速了。
然而，当她看到她姐拿起筷子的一瞬间，立刻冷静下来。
她是和姜桃一起吃过饭的，然而满满一桌菜，全程她都只来得及看一眼，靠着拼死抢回来的一根咸菜，就完了一碗白米饭。
往事不堪回首。
再牛逼的影帝，此刻在一盘牛肚面前，什么也不是！
脆爽弹牙的牛肚，在滚烫麻辣的火锅中七上八下，正好烫熟，却又保留了脆脆的口感，然后往香油碟里滚那么一遭，正好入口，各种滋味伴随着脆脆的牛肚，轻轻咀嚼几下，便滑下肚子，爽的天灵盖都要飞起来。
然而当姜桃夹了一筷子牛肚的时候，另一双筷子紧随其后，“刷”地夹走了剩下的牛肚，只剩下下面的冰块。
姜桃：“！！！”
她怒目圆睁。
然而始作俑者沈之衍无辜地冲她一笑，又跟着她夹了一筷子羊肉卷。
反正姜桃吃什么，他就跟着夹什么。
杜崇被深深震惊了。
眼前这个小学鸡一样的男人，是沈之衍？！
这种喜欢你就欺负你，抢你东西的剧情，连他六岁的侄儿都不玩了！！
这要能追得上女孩子，他杜崇倒立洗头！
但很快，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他发现沈之衍竟然主动吃东西了。
他跟沈之衍很多年了，知道他厌食症有多严重，国内外的医生看了个遍，没一个查出问题的。
吃饭对于沈之衍来说，就像是上刑一样痛苦。
他每次都只是吃完维持生命需求的食物，就再也不碰了。
别家经纪人都是担心自己艺人吃太多，减不下肥。
只有他们，担心的是自家艺人哪天把自己给饿死了。
如今看到沈之衍吃得这么香，杜崇激动地几乎要落泪。
顿时，一道灵光划过杜崇的脑海。
莫非，沈之衍主动请这小姑娘出来吃饭，并不是想要追她，而是为了治疗厌食症？！
这样，他踩着点来剧组，还一副要住下来的样子，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杜崇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就知道，沈之衍不会这么狗的。
杜崇放下心来之后，也觉得，姜桃这小姑娘吃饭确实是香，看着她吃，自己都忍不住有食欲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等等，不是八人份的火锅吗？
为什么现在桌上的盘子都空了？！
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之衍优雅地擦着嘴唇：“吃好了的话，我就买单了。”
杜崇：“？？？”
我可还什么都没吃呢！！
然而沈之衍已经无情地叫服务生结账了。
这个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沈之衍你个狗东西！！
-
姜桃这顿饭吃得还是很满意的，因此也就没有计较沈之衍抢她的那点菜。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饕餮了，在请客的金主爸爸面前，要大气一点。
更重要的是，沈之衍带来的这个经纪人就是个银样镴枪头，看着那么能吃，全程竟然一口都没动。
很好！她就喜欢跟这种人一起吃饭！
她越过沈之衍，给了杜崇一个肯定的微笑。
杜崇：“？？？”
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他之前各种释放善意，姜桃都警惕满满，丝毫没有放松。
怎么这会他什么都没干，她反而笑了？？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特么变化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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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正式开拍。
《凌霄记》讲的是在人、仙、妖、魔共存的世界，出生于没落修仙世家的主角谢无言因为一则谶言，离开家拜师学艺，最后斩妖除魔的故事。
姜桃饰演的凶兽月珈，独居于钩吾山之上，原本她和男主是不会有交集的，但月珈有次出去觅食，把当时正道的象征净琉上仙给抢走了。
正道大怒，发出悬赏令，只要有人能救回净琉上仙，愿以极品仙器回元珠相赠。
而男主的师父因为寿元将尽，却没能突破，这世上只有回元珠能救他，于是男主想办法混进了钩吾山，又用了一些计谋，原本想和净琉上仙一起逃走，却被月珈发现，净琉上仙为了不受辱，将所有的仙力都传给了男主，自己羽化而亡。
从此，月珈和男主就结了仇。
可以说整部剧前半段，都是月珈各种追杀男主，男主险死还生的故事。虽然在后面，男主才知道，从一开始净琉上仙被抢走，就是正道的阴谋，他们本想让月珈吃掉净琉，没想到月珈却喜欢上了净琉，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这部剧的原著就没什么爱情戏份，男主整天都在逃避追杀和成长了，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于是当时很多人笑称，如果一定说这部戏的女主角是谁，那就是月珈了。
和男配相爱，和男主相杀。
周至阑在改编的时候，尊重了原著，并没有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戏。
男主的第一场戏，就是他躲进了城里，月珈追杀而来，在城中的一段打斗。
男主的扮演者邵则墨是童星出身。
他演技好，灵气足，唯有一个毛病就是好为人师。
不过剧组里大部分都是老戏骨，或者就是安丽莎这种演技不错的小花，几乎没他的发挥余地。
直到他知道姜桃——非科班，以前演技还不行。
正是给他发挥的好材料啊！！
邵则墨摩拳擦掌，甚至把月珈的剧本都背了一遍，就等着姜桃过来给她讲戏。
周至阑想起姜桃那一身吓人的气势，欣慰又怜悯地看向邵则墨：“小邵啊，那一切就靠你了！”
邵则墨信心满满：“放心吧，周导！绝对不会耽误拍摄！”
这一段月珈是隐藏了自己凶兽的身份，所以姜桃只需要化好妆换好衣服就能出来。
邵则墨看着姜桃，露出一丝惊艳，随即又有些疑惑。
姜桃漂亮是漂亮，但这长相清纯，身材纤细，怎么演的出月珈那凶狠的气质，万一要是这里立不住，这部戏不就垮了大半吗？
周导一向明智，为什么会给月珈选这样一位演员？
周至阑看出他的疑惑，轻笑一声，并没有解释。
只要拍一条，邵则墨就会明白的。
这边，邵则墨还在跟姜桃讲这段戏份。
“在净琉上仙死后，月珈就立誓要杀了谢无言，但她又不想让谢无言那么轻易死去，她要让他受尽痛苦和恐惧，最终在崩溃中死亡。这才能让她消气。”
“所以她把谢无言当成了猎物，她不急于弄死他，而是讥笑着看他徒劳地挣扎，但这一次谢无言差一点就逃脱了，所以她愤怒地前来追杀……”
邵则墨巴拉巴拉说完，然后问姜桃：“听明白了吗？”
姜桃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猎物，我要追杀你。”
邵则墨：“？”
虽然好像是这么个理，但为什么姜桃说出来就感觉不太对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一会你的表情要凶狠一点，能多凶狠就多凶狠。”
姜桃：“哦。”
她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邵则墨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
两人回到布景中央。
周至阑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先走一条。”
这一场是谢无言被月珈一路追到退无可退，于是转过身决心跟月珈决一死战。
邵则墨信心满满地站好位置。
等周至阑喊出“a”，他朝前跑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转过身。
月色下，红衣的少女缓缓朝他走来，她的脚步轻巧，仿佛漫不经心，但她的双眸却紧紧地盯着面前穷途末路的猎物。
这一段是为了展现谢无言在极端的恐惧之下，所生出的勇气。
也是谢无言从逃跑开始转向面对。
是他人物弧光最重要的一个点，也是剧情最重要的节点之一。
周至阑盯着监视器，喃喃自语。
“不错不错，两人这一段的味道都出来了，我就知道我没有挑错演员，小姜这个表情绝了，完美地体现了月珈高傲又凶残的性格……”
“小邵这个反应也很好，这种极致的恐惧演得太真实了，而且居然顶住了小姜的气势，有前途！”
然而周至阑满意地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邵则墨说台词，连忙“卡”。
“小邵，你怎么回事？忘词了？”
他话音落下。
邵则墨僵硬地将头一寸寸扭过来，表情哀怨，还残留着一丝没有退去的恐惧：“导演，我还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周至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