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会一直悲伤的人
少年跑在前头，发现身后没有了声响就回头一看，发现那小姑娘竟然不见了。
刚才他在跑的起劲没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的。
夏彦有些害怕她真的是去告状了，就赶紧往回跑去。
在路过一条小溪的时候，他在另一半的树后面发现了一条绿荫小道。
看上去应该是由长时间的在草坪上踏而开出来的。
他走进小道，发现其中种着许多的盆栽花朵，可以走的路那是四通八达。
夏彦一看到这种地方就有些头疼，之前在宗门里的时候就经常迷路了，没想到现在来到凡间还要迷路。
但好在路况清晰，基本上每条路都有一个小木牌写清楚了通往的地方。
最右边的木牌刻着“吃饭的”，以此往左看“睡觉的”，“花花”，“树树”，“大人工作”，“爷爷”。
最左边的木牌上刻的字被划的看不清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那是一个“娘”字。
夏彦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去“爷爷”了。
随后他就朝着那个岔路走了过去，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他有些无奈，因为他站在外面还能听到刚刚那个小女孩告状的声音。
他赶忙走进院子，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里边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是谁敢在我燕家偷东西？”
夏彦有些怯色了，他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去，因为他不确定江涵是否也在。
直到江涵的声音出现之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大步向前，光明正大的进入了屋子内。
其中的几人在发现他进来的时候都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爷爷，就是他这个坏蛋！”
江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躺在床上的老人，笑道：“他就是我家犬子。”
老人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一脸憔悴样，
他连忙拱手道：“哦！原来是上仙的子嗣，我无法下床，照顾不周还望见谅。柠儿！还不快道歉。”
被称为柠儿的小姑娘明显有些不服，“为什么？是他要抢我花的。”
“快道歉。”老人严厉的声音带着些许威严。
小姑娘最终还是服软了，她不情愿的说道：“对不起。”
夏彦愣了一下，笑道：“我原谅你了，下次注意点就好。”
“彦儿。”江涵露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夏彦看到江涵露出那个表情立马就怂了。
他连忙对着小姑娘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任性的。”
小姑娘一脸得意的笑容，“我原谅你了，下次注意点就好。”
“你……”夏彦明显有些不高兴。
“彦儿，来的正好，我刚好需要戒指里的东西。”
夏彦闻言低头看了看手上带着的戒指，随后上下晃了晃，将其中的包袱放了出来。
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姑娘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时，眼中多了一分敬畏。
江涵手上的动作很快，拿起包袱中的一个袋子，从中取出几根银针，在老人的身体各部位都扎了下去。
随后她手掌凝聚出一股绿色的光芒，手指再次在老人的各部位点了几下。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还没等当事人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上仙真是厉害！我感觉我的身体突然好多了。”
江涵点了点头，“有效果就好。”
一旁的夏彦和小姑娘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前者之前就见过江涵施展术法，所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后者就不一样了，她的下巴都被惊大了。
小姑娘惊讶的问老人：“爷爷，这是什么？怎么不像之前那些治病的大夫一样？”
老人解释道：“这是修仙者独有的能力。”
她突然欣喜的露出了笑容，“那爷爷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
“嗯，很快就会好了。”
江涵和夏彦两人早就从屋子中走出，来到了一个凉亭里。
夏彦坐在凳子上一脸的落寞，“娘亲，我这跟来也没什么作用嘛，就是在旁边拿东西。”
江涵笑了笑，“此次带你出来主要是为了长见识，都是这样逐渐积累起来的经验，谁天生就会医术？”
“我懂了。”
少年朝江涵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屋子的门口。
小姑娘站在门口朝两人招了招手大声喊谢谢，还说让他们住在这里。
说完之后她又回去了，而夏彦二人是外人不太好过多打扰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
过了一会小姑娘才是急匆匆的跑出来，她对着两人说：“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下次你们可得记得怎么走哦，不然会很麻烦的。”
两人连连点头，面带笑容没有说话。
江涵十分满意她的态度，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修仙者心存那些敬意，也可能是因为她还小吧。
但是她让江涵十分舒心那就够了。
小姑娘也是挺懂事，听燕老头刚刚喊她柠儿，难道是叫燕柠儿？
江涵轻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黄衣小姑娘回头笑道：“爷爷说不能将名字随便告诉其他人，但是你们应该不是其他人吧？我看爷爷很尊敬你们也很感谢你们。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我的名字是柠儿。”
“燕柠儿？很好听的名字。”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是燕柠儿，就是单独的柠儿哦。”
江涵皱了皱眉，笑道：“抱歉，柠儿。”
小姑娘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一直到两人的住处之时都没有再和两人说话。
虽然小姑娘不说，但是两人都能看出来，她脸上不善遮掩的挂着一丝低落。
“这里就是住处啦。”她看着不为所动的两人，又解释道：“这个屋子有两张床榻，够睡的。”
两人摇了摇头，随后推开了那间屋子的门，其中很整洁干净，应该是时刻有人在打扫。
“那我也去睡觉啦，时间不早了，你们俩也快睡觉吧。”
小姑娘告别了二人，并没有回到自己睡觉的屋子。
她来到了爷爷屋子外的凉亭中，看着那由油灯照亮的窗户纸暗自神伤。
时间还很早，夏彦根本睡不着，索性就来到了这好似迷宫般的花草中穿梭着消磨时间。
少年漫无目的的在燕家的院子里行走，走到路的尽头就转身再走一遍。
无意间，他看到了坐在亭子中正趴在石桌上托腮沉思的柠儿。
夏彦想起了刚刚与她之间的误会，就想再找她道一次歉。
“柠儿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有些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开口搭话。
柠儿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嗯？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彦手指扣紧了衣角，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我想找你道个歉。”
“你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难道是想让我撤回后面那半句话？那可是你先和我说的啊，想这么简单就撤回是不行的。”
少年使劲摇头，“不是的，我就想单纯的向你道个歉，刚刚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开什么玩笑的……”
“哦…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再原谅你一次吧。”
柠儿愣了一下，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在此时显得有些勉强。
他吞吞吐吐道：“还有……你的……”
“我的？”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夏彦紧张的开口“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种的那些花草很漂亮很好看，好厉害啊。”
这一刻，她愣住了。
那些花是柠儿的爷爷种给她的，说是没有一朵花就会多一个陪伴，多一棵草就多一丝想念。
她的母亲在小的时候叛离了这个家，因此她爷爷就开始种一些好看的花来安慰她。
幼时的小姑娘也因此有了一些变化，开始喜欢上了花花草草。
可是好景不长，在她十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说是抓住了仙缘，丢下柠儿和她爷爷就离去了。
虽然时不时会寄信回来说自己真的得到了仙缘成为了修仙者。
还每隔一段时间就喊一些人来为燕家的屋子进行清洁。
就算如此，但是他人却不肯回来看看两人。
那之后她爷爷就开始种花养草安慰她，说是什么时候花草种满了整个家，什么时候母亲和父亲就会回来。
她也一直相信着。
不久之后，她的爷爷突然得了重病，那些花花草草也就没有人继续种植了。
停止了种花，陪伴也不会增加了，想念也没办法继续增加了。
她爷爷重病之后，连那仅有的陪伴都开始渐渐减少了。
虽然每天小姑娘都会浇水照顾，但是那些花的样子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该谢的谢，该开的开，她渐渐的也就看腻了。
一直到现在，她对那些花的样子也产生了别样的看法。
谁都没有说过那些花草漂亮好看，包括她自己也只说过喜欢。
“你觉得好看吗？”
夏彦重重点头，“嗯，很好看啊，你自己都没怎么看过吗？要不趁现在还看得清？”
小姑娘的手缓缓的从桌上离开，身体也渐渐的从凳子上离开。
“那好啊！”
她朝少年会心一笑，眼眶中那隐忍已久的泪水在这一刻也终于是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少年望着身旁的小姑娘，疑惑道：“你怎么哭了？”
柠儿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太开心了，是高兴的泪水。”
“那我带你去看吧？”
“这是我家，不应该是我带你去吗？”
“好，你带我去。”
……
翌日，江涵为燕老头做完了最后一次的治疗就启程离开了。
道别之时，夏彦还与柠儿做了最后的道别。
这下子他也算有了第一个朋友了吧。
但是凡仙殊途，终归不能长时间在一起，此次离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在那之后，两人又去了好多地方行医，夏彦也见识到了不少的离别。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此却没有一丝的忧伤。
修炼的事情也还是一样，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灵力波动。
渐渐的，时间也过去了七八个月，夏彦也学会了一点点医术。
不过只是一般的看病和抓药而已，需要用灵力辅助的地方就交给江涵来做。
一日，两人再次准备好了行囊，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了。
“娘亲，我们这次去哪里行医？”
江涵看了看手上的纸张，说道：“化南。”
夏彦明显有些失落，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去过上次的燕家小镇了，也不知道他的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江涵看出了他的心思，随即话锋一转说道：“先去燕家镇看看吧，刚好可以看看燕老头的病情如何了。”
“好耶！”
从宗门坐马车到燕家镇需要将近一整天的时间。
但是两人此次没有再坐马车，江涵带着夏彦御剑飞行，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燕家镇。
“夏彦！你怎么了啦？”
夏彦没有说话，看向了一旁的江涵。
江涵清了清嗓子，笑道：“你爷爷的病情如何了？”
柠儿的脸色突然就黯淡了下来，“爷爷他……”
江涵知道自己问的不合时宜，但这也是必须要问的。
夏彦在那之后也知道了她爷爷的病情不容乐观，便上前安慰道：“不要太伤心了，我娘亲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点了点头，“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姑娘将两人带进了燕家。
江涵进屋去探病，夏彦与柠儿在那久违的凉亭聊天。
“我和你说啊，最近的一年里我都在和娘亲到处行医，可是掌握了不少技能呢。”
“哦……”
“要不要我给你露两手？”
“嗯。”
夏彦有些无奈，一个手刀打在了她的头顶，打的后者啊的一声叫。
小姑娘有些生气的嗔怒道：“你干嘛？”
“都说了不要伤心了，我娘亲是什么人？修仙者！难道还没有办法治一个病吗？”
柠儿摇了摇头，露出勉强的笑容，“我没有伤心。”
“心里想的事情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你仔细看看？”她说着这句话，脸直接贴近了夏彦。
柠儿的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红的。
他面无表情，推开小姑娘摊了摊手说道：“没什么区别，还是一脸苦瓜样。”
“哼，看不出来算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
看着柠儿那红苦瓜的脸，夏彦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便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两人走进屋内，发现江涵正一脸苦恼的坐在一旁。
床上的老人在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如果不是看到胸部还在有规律的起伏，不然夏彦都以为人已经没了。
他这段时间和江涵行医，见过的逝者可不算少了。
虽然并不是在他面前死的，但多半都见过两眼，都是闭着眼睛，胸部不会起伏。
如今江涵这般模样，倒是让夏彦有些害怕了起来。
因为死人的时候江涵就是这般表情。
他犹豫了一会，缓缓开口：“娘亲……”
江涵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来到小姑娘的面前，笑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夏彦也来到她旁边笑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爷爷的胸脯还在起伏，说明了还没死。”
江涵一脸无奈，安慰人哪有这样说的啊。
看到这般沉重的气氛，就算柠儿再迟钝也能看出什么了。
她的头也是一下子就低了下去，缓慢的走到了床榻边。
江涵拉着夏彦走出了屋子，小声的说道：“我们走吧。”
“为什么？娘亲救不了她爷爷了吗？”
“人生无常，终有寿尽的一天，燕老头的人生也算走到头了，就是可惜了这么个懂事的小姑娘。”
夏彦知道凡仙殊途，但他还是想将柠儿带回去。
“娘亲！……”
在经过了江涵的同意之后，他快速的跑进屋子。
他激动的说道：“柠儿，我们可以一起回宗门！”
小姑娘坐在床榻边上，见到夏彦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气不过。
她站起来，对着少年大声的候道：“爷爷他还没有死呢！你这个骗子……他还没有死！我才不要和你们走……我要和爷爷在一起！骗子骗子！”
夏彦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柠儿这样大吼。
他那还没有体验过人生百态的小心脏根本受不了。
少年心里顿时也有些急，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在好好说话，但是却被大吼。
他心里感觉十分委屈，泪水也渐渐的流了下来。
他擦了擦眼睛的湿润，也放出来狠话，“哼！你不和我们走，我还不屑带你回去！再见！不对，再也不见！”
放完狠话之后，夏彦夺门而出，拉着江涵的手就走出了燕家的大门。
她问道：“彦儿怎么了？她不愿意一起回去吗？”
“才不要让她一起回去！我们走！”
江涵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也没多说。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燕家之后，放出飞剑，腾空而起，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彦儿是为什么不让她一起回去的？”
“不让就是不让！让她自生自灭吧！”
……
次日，小姑娘从梦中惊醒，她梦到自己的爷爷去世了。
她从床榻边上爬起来，看了看眼前熟睡的老人，还是一样的，还在……
“我就说爷爷不会死……”
小姑娘边自言自语边看向了老人的胸脯。
停止起伏了！
她的心脏猛的骤停，随后赶忙的伸出手去抚摸老人的脸。
冰冰凉凉的！
她不相信，又摸了摸手，还是冰冰凉凉的。
“怎么会……”
“爷爷……”
“爷爷为什么也要离我而去……”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东西滑过，还以为自己哭了就抬手去擦。
结果她发现并没有泪水，那刚刚那个触感是什么？
……
哦，原来是从另一边的眼角落下了……
小姑娘顿时就忍不住了，鼻子一酸，泪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她一直在尝试擦干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源源不断的……
“爷爷……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呜呜呜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姑娘坐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眼的老人，眼神呆愣愣的，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
过了一日，夏彦在睡觉的时候梦到了小姑娘那悲伤的神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这种出身豪门的人怎么能够理解？
也许只是他当时头脑有些发热，所以撂下了那样的话就离开了。
可当夏彦二人行完此次医之后再回到燕家小镇，见到的只有落寞的燕家府。
当他们询问当地邻居之后才得知，燕家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已经荒废了。
住在里边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们打听到了燕老头所葬之处，说是在小镇后边的一座山上，具体位置不太清楚。
两人就此上了山，依靠着江涵用灵力的探查，没过一会就找到了葬身之处。
在那里有一个土包，有一个墓碑，上面刻着：
「柠儿的爷爷燕文之墓」
“我夏彦这一生虽没什么作为，但是望你们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她。”
年少心生悔，而今再来寻。
失人还未寻，心却不知至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