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邱男番外
我叫邱男，但却是个女孩。
我父亲说，生之前就和母亲商量好，不论男女都叫邱男，祈求上天给他们降生一男孩，可惜母亲因为生我落下病根，只能有我这一个独苗苗。
邱男等于求男。
小时候不理解，觉得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加之父亲总叫我阿男，这一听就是个男孩名字啊！
但在我失去他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想要男孩，因为每次遇到危险和意外总是要男孩来首当其冲的。
父亲说男人拥有荣耀，我却不信邪，我就是要和他们一样，不，要比他们还厉害！
姓邱的没一个孬种，女孩也没有。
我说我想学习刀法，父亲母亲为此恼了我很久，我硬是去找了镇上六叔教我刀法，因为他是邱族刀法最强的人。
“阿男，为什么想练刀法？”
“我想有一天能站在邱族城墙上做守卫！保护邱族。”
六叔诧异回头看着不到十岁的我，忽地他轻笑出声，随后陷入回忆，半晌才开口问：
“小傻子，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爷爷？没见过但我听说过。”
六叔陷入沉思，放在一旁的刀锃光瓦亮地吸引着我，我不懂为什么。
“在你出生前，他就日日在城墙上守着邱族，在发现妖族入侵后第一个一跃而下的人，你爷爷是英雄，
看来你继承了你爷爷的意志，也想做英雄？”
彼时还不懂做英雄的代价，只是一遍遍开心的手舞足蹈地诉说着自己也要做和爷爷一样做英雄的话。
现在想来，人的命运都是从小就注定的吧。
我尤为深刻的记得那一天，大雨倾盆，乌云遮顶，我却在六叔的院子里一遍遍挥砍着木刀。
“对，用力点，没吃饱饭啊！”六叔严厉的教训道。
我一遍又一遍打着水珠，可发麻的手臂以及因扎马步颤抖不止的双腿让我意志模糊起来。
六叔都看在眼里，却没让我休息或者怎么样。
我承认，之前是我小看练刀了，真正练起来真的会很艰难。
脑袋嗡嗡作响，耳朵里全是六叔让我用力的声音。
“呀！”我吼了一声，用尽了全力，木刀被我挥了出去，笔直的插进了木门上，我呆呆地回头看着六叔。
等着我的却不是六叔的教训，而是他惊喜地抱住我胳膊说我做得很棒。
“很不错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教你新的，你真的很有天赋，比你老子还强。”六叔揉了揉我头发夸赞道。
“谢谢六叔。”
我激动无比，只要比我父亲强，只要我能证明我不比男生孬，我就非常非常值得自豪！
我可是个女孩子。
滋~~~
城里的广播洪亮的男声骤然响起。
是族长。
“紧急集合邱族全部男子，紧急集合邱族全部男子，全部到广场集合，京都遭受史无前例妖兽暴乱，我邱族男儿需尽快跨越空间前去支援”
我不解地看着六叔，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慌乱，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六叔”
仿佛是我的声音让六叔回过神，六叔眼神坚定且温柔起来，笑着说：“阿男，你一定要好好练刀知道吗？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六叔的刀吗？就在桌子上，等下拿走吧。”
我愣了愣，然后抱住六叔开心大叫着：“啊，真的吗六叔，我太开心了，那不是你连睡觉都要抱着睡的刀吗？真的给我啊？”
我想听六叔确认的答复。
“是啊，那是一柄好刀，六叔用了一辈子，接下来由你继承好不好？”
我疯狂点头，生怕六叔反悔，可六叔却站起身走进风雨里。
“阿男，别忘了六叔。”
说完六叔便裹挟着风雨离开了。
我不懂六叔话音之外的意思，只快速地去拿了刀。
那可太重了，我只能抓住刀柄，在地上拖拽着行走，浑身都湿透了，但我依旧用尽力气走着。
路上男人们都向着广场而去，我一人逆着人流走着。
“阿男？你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我抬头看去，是父亲，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们还在因为我要练刀而生着气。
好半天我才支支吾吾说道：“回家啊，六叔把他的刀给我了，有点重，我可能要很久才能回去。”
我其实是想父亲帮帮我，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喽。
“哦，那你慢点回去吧，累了歇一歇，你和你母亲，要好好活。”父亲语气复杂，我依旧听不懂。
我木讷地点点头，当下我心里手里就只有这把刀，可那时要再和父亲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要是我们和好就好了。
谁让他那时候总骂我，我害怕他，也敬畏他。
父亲三步一回头地往广场赶去，我站在原地就看着父亲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邱男加油！”我给自己鼓气。
终于，历时两个小时，回到了家。
母亲坐在饭桌上，面前是已经凉掉的饭菜。
“母亲？你怎么了？”放下大刀，我一边问道，一边坐在桌子上一口口扒拉着凉掉的饭菜。
母亲像是哭过，眼睛肿的厉害。
“没事，阿男今天有没有很乖，六叔还是很严厉吗？”母亲总是这么温柔，和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有，今天很不一样，六叔还把他的刀给我了。”我给母亲指了指立在墙边的刀。
母亲看着那柄刀，眼睛又流了泪，没有哭出声，只是一直流泪。
我慌张地用纸帮母亲擦着。
打趣道：“母亲别哭，都成大花猫了。”
“没事，没事，怎么会有事呢。”
滋~~
这个广播像是催命鬼般又响了起来，只是变成了女声。
是族长之妻，我们都叫她族母。
“邱族男儿全员战死，可京都危机未解，我身为族长之妻，在此声援，大义无畏者女子，随我一同前去京都，誓死保卫！”
我再小也听懂了，男儿战死，男儿战死，这四个字让我心头一震，眼前雾蒙蒙起来。
“母亲，怎么回事啊，广播说的是真的吗？那父亲、六叔，他们”
刚还在笑母亲是大花猫的自己，如今哭得比大花猫还要大花猫。
母亲深吐出了口气，闭上的眼睛又滴出了泪：“都是命啊，这糟糕的世道，孩子，你在家待着，哪都不要去，母亲母亲去去就来。”
我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上前搂住母亲的腰，一直哭。
“别去了母亲，要去也带上阿男吧。”
母亲掰开我的手，转身就把我锁在了家里，将钥匙放在门口，和父亲六叔一样，毅然决然地离去了。
“母亲！！”我哭喊，却听不到回应。
许是今日的雨下的太大，把母亲声音盖住了，我安慰自己般想。
我依旧哭着，但脑子并不混沌，我打开窗子跳了出去，随着人流往广场跑去。
我要找到母亲，我只剩下母亲了。
人愈发地多了起来，相较于男人们，其实邱族的女人才是多数。
街道上的女人们都在向着广场赶去，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连通邱族与京都的空间传送阵，因为传送价格昂贵，长这么大也只去过一次。
隐约间还能看到母亲背影，我疯了似去追。
捏住面前人衣摆，她回过身，却不是母亲。
可分明和母亲的背影一样，我的母亲去哪了？
“这是谁家小孩，快回家去，别跟来！”眼前女人长得很温柔的样子，语气却严厉。
“不，我要找我的母亲。”
挣脱开抓我的手，我向前奔去，感觉今天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嘴里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景物已经开始旋转起来了。
传送阵已然在眼前，许许多多的女人排着队踏进去。
邱族不大，一小方的天地中全部族人加起来也不过数万，这真的是一个极小的家族了，可名声却在今天远扬万载。
“母亲！”我高呼呐喊，所有人回头看向我，都在催促我回去。
我向前走去，眼睛从所有人脸上扫过。
根本不见母亲身影。
我看着传送阵，前所未有的拥有了勇气，加快速地用尽力气奔了进去。
离得最近的女人被我撞了个趔趄栽倒在地。
“哎呦，孩子别进去！”
我只听到这些，仅仅这些。
传送阵里亮堂堂的，丝毫没有一滴雨，相反还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可也只是少时，随后失重感传来，我吧唧地一声落在地上。
京都。
这里血光漫天，杀机弥漫，天空中无数光影交错，嘶吼声炸裂声充斥耳膜。
我忍不住捂住耳朵，四处张望而去，这里是京都城墙之上，数不清身穿甲胄的将士正整齐划一地站着。
“小娃娃？”一道声音传来，我就被像小鸡仔似的抓了起来。
双脚离开地面不安全感才真正的从内心涌出。
刚刚像是傻掉了，现在才是真实。
眼前男人叹了口气：“你不该来。”话罢，转身把我丢给一个邱族女人，还嘱咐她保护我。
“婶婶，我母亲”
我无助地问，祈求她能带我找到母亲。
女人瑟瑟发抖地盯着战场，没能给我回应，我挣脱开怀抱，只得四处寻找。
离传送阵最近的一道墙口，一名邱族女傲然站立，双手结印，威势迸发，是母亲！但我一瞬间无声。
怎么都没法出声，我急着跌跌撞撞过去，心口堵了一块石头，让我都无法喘息。
只见母亲一跃而下，周遭光芒大涨，我的眼睛所看到的颜色却在极致光芒后一暗。
再醒来，已然过去了很久很久，京都开始重建，这场劫难过去，只我邱族伤亡惨重，几乎灭绝，留下的孩子们被安置在了孤儿院里，等待被领养，或在此长大。
邱族，只剩下这些孤儿了。
六叔的那把刀成了我的寄托，再大些，终是认识了刻在刀柄上的两个字“和平”。
这是个理想，我也喜欢这两个字。
可这个世界依旧残酷，六叔说过我天赋好，可只和他学了几招几式的我作为武者根本不好过。
幸好我也有些许奇遇和遇到过好心人，作为武者也能勉强合格。
直到我三十岁那年，死在了大景山。
用的是邱族之人十八岁觉醒的天赋，死亡宁静，我也是为了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而死。
种种回忆在脑海里流转，许多想不通的东西都想通了，父母亲包括六叔和族中大人们为什么那么无私呢？
或许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狗屁话，也或许是，想要在这蛋的世界里活得有点价值吧。
母亲、父亲、六叔，也会为我骄傲吗？不会怪我的吧等到时候我一定得好好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