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长清门(2)
既然成了他的师尊,荷安自然也不能太水,便给他布置了几门功课,亲自教导他。
荷安在书案上端端正正地坐下,开始考核于渊的功课,从字面意到实战演练都一丝不苟地给他过了一遍。
一早上后,纠正又拓展,演示了多少次,荷安才放心地点点头。此时两人已经在练武场那站了许久。
“少门主难得带于渊师弟出门,想来于渊师弟修为定然大涨了吧。”一个听不清情绪的声音蓦然响起。
顺着方向看过去,荷安淡淡一笑道:“哦,原来是邝庚师侄。”从错综复杂的师徒关系、宗亲关系上数下去,就跟远房亲戚一个道理,眼前这个苍白皮肤,瘦骨嶙峋的男子可勉强算作她的师侄。
长清门风骨极正,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眼前这一位便是最好的诠释,之前诬陷于渊偷窃的人便是他。
仗着与某个长老的宗亲关系在长清门内吃得很开,横行霸道惯了。但此事与宗门各项事务相比,他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关注知道的长老们也少。
于渊的眼神暗了暗,并不恐怯。
邝庚的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首先发难:“听闻少门主与于渊师弟感情甚好,时常让他出没思寒居……只是,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少门主还是要小心呐。”
“你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我就得生气了。东西到底是谁偷的,你心里没点数?”荷安双手抱怀,十分不屑地看着眼前的跳梁小丑。
没想到邝庚死不承认,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苍白的面色丝毫未改:“这谁能说得清,毕竟东西是在于渊师弟那找出来的不是?他这样的也能成为少门主的弟子,真是三生有幸。这可让长清门多少弟子大呼苍天不公……就连侄儿,那也是捶胸顿足。”
荷安眼神冷漠:“拿你当人的时候,你尽量装得像一点。如果你是来跟我吵架的,那你师叔我实在不能奉陪,太忙。”
“师叔说笑了,我来,只是为了与于渊师弟切磋一下。毕竟他在您座下已经两年之久,怎么都得学个一招半式不是?同辈之间的切磋,师弟不会不给师兄一个面子吧……”
他鄙视了于渊一眼。早在之前听到这个小子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就觉得不爽了。长清门若是真有于渊的一席之位,他的日子岂会好过?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彻底把他打趴下,才能遏制住于渊。
荷安想要拒绝。如今于渊还未修炼本源心法,体内的玄力更是未收服,若是在战斗当中本性暴露漏了相,到时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这就是为什么她少有带他来练武场的原因,急匆匆地就要在大典后出门,也是出于此考虑。
“师兄既然诚心指导,于渊自然要应。”于渊气定神闲上前一步,先一步开口。
荷安愕然,不可思议地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他。
于渊低声道:“师尊请放心。”
在练武场附近的弟子闻声而来。
几个女子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荷巧烟师姐!不得了了,于渊与邝庚要打起来了。”
荷巧烟,长清门中人气颇高的师姐,正是偷窃一案的受害者。自那日后,见到于渊不是给冷面色便是避而不见的。
但后来听说于渊与荷安感情甚好,加之之前荷安也保释于渊,对于渊的厌恶少了些。于渊恢复面相后,更惊奇于他的卓越风姿,更不觉得他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上次那件事起的争执,少门主在边上看着呢。”
荷巧烟羞愧难当,反问道:“少门主也来了?”
“对啊,没想到邝庚连少门主都敢招惹,真真是胆儿肥了。”
“他向来霸道惯了,咱们家的少门主从前又不管事,他自然狗眼看人低想去挫挫她的脸了。居然跟于渊一个筑基的过不去。”
“别说了,我们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这于渊凭什么能让少门主相中。”
几朵娇花一样的女子便也风风火火地跑去了练武场。
荷安眼睛尖,很快便从一堆围挤过来的弟子中,看到了宛若一堆黑芝麻中白芝麻样儿的荷巧烟。
身穿的是银白色交领中衣,宽大绫裙逶迤身后,琼姿花貌。乌黑发亮的头发,简单地绾个云近香髻,几枚和田玉步摇随意点缀发间,让乌黑发亮的头发更显柔亮润泽。
荷安心中有了个大概。这便是荷巧烟了吧,几乎可算是长清门的门花了,多少长清门弟子的梦中情人呐……
在原著爽文流中,攻陷了长清门后,于渊是强来了人家的。
就因为当年内衣失窃那一事,果然得不到的心心念念,有记忆加成的自然是喜欢了好几日……不过后来下场也不好,原于渊玩腻了就扔了,荷巧烟自戕而死。
荷安把目光收回来,正巧看见于渊也看着荷巧烟,有些入神。
她摇了摇头,邝庚几乎是赖哈子都流了出来,一脸痴迷猥琐。
太恶心了!别说是现在面如猪肝色的荷巧烟,就是荷安也想抡着拳头狠狠打他一顿。
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目光收了回来,他柔声对荷安道:“师尊,我不会出事的,你且放心。”
荷安心中很没有底,于渊如今也入金丹,加上一股狠劲,比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丛蜂不知道要强多少。唯独怕那灵力不受控制,场面便难以收拾了。
罢了,若是到时候真发生了,她就算不要脸了也要上台插手便是。
于渊冷脸正声道:“邝庚师兄,可以开始了。”
邝庚狞笑着:“今日我就再把你打趴下一次!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长清门!”
森寒的灵流扑面而来,长剑在骨架般的手中尤若毒蛇,锋芒剑气闪烁,无数剑锋从于渊的脚下藤蔓般长起来,缠住了他的双足。
邝庚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于渊不慌不忙,早在邝庚未到之前,散发着金光的黑色灵流悄悄销蚀了脚下的羁绊,他一横刀剑,闪身轻点地面,与此同时,一股迷雾不知何时出现。邝庚刹不住车,径直闯入其中。
底下的看客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这是什么招?看着眼熟。”
荷巧烟清甜的声音响起:“月破奇典,第十八式。”荷安赞许地点点头,心中赞叹:果然呢,这位倒是通透。
众弟子投以新奇的目光,“那不是个破瘴之法吗?没想到还能这样用。”破瘴之法自然也写了制瘴之法。
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邝庚很快就慌了神,他怎么也没想到于渊能够破开他的禁制,一个小小的筑基,怎么能与金丹较量呢?
可是事情早就突破了他的想象。如今这一片瘴气中什么都看不见,敌人还未袭来,他便自乱手脚,连剑也握不住了。
听见迷雾中刀剑落地的哐啷声,荷安不由得摇摇头。众多弟子更是藏不住鄙夷的神色。荷巧烟的注意力却被那黑袍的男子抓住了。
于渊衣袂翻飞,并不着急进攻,而是闪身于迷雾中,鬼魅般的身影时而游离时而靠近,一次又一次地吓着邝庚。他的衣服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
荷安欣慰地笑了笑,这十来日,她教的最多的便是身法与破瘴术,还让他翻阅了好几本对战的策略讲解。
荷巧烟美眸闪动,怎么也没想到当日里时常垫底的于渊如今这般出色,不由得好奇。
邝庚大惊失色,缩头缩脑趴在地面上,没有多想便祭出法宝,一个小小的金色的钟出现在手掌中,看到这个小东西出现的时候,他的气焰又嚣张了许多,睚眦欲裂道:“你等死吧!”
说罢抓起那个铃铛一样的小钟,开始摇晃。
“那不是广雪松长老的镇魂铃吗?怎么拿出来了?这玩意是要人命的啊!”弟子们都能认得出来。
荷安想起来,镇魂铃可是一件道器。对人有乱魂的效用,修为低的极易中招,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邝庚身上。
本想出手,可是一看到于渊的神色——于渊趁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她只好紧握双拳,忍住不动。
于渊对着荷安笑,一抬眸,笑容未来得及消散便无意中看到了荷巧烟。如沐春风,荷巧烟的鹅蛋脸不由得发红。她久久回不过神来,两旁的女眷还要打趣她。
于渊无意如此,他瞬间收起笑容,一转眼便看向了邝庚。
邝庚看到了荷巧烟的神态,不由得怒从心气,发了狠地晃着铃铛。铃铛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修为低下的弟子唯恐被误伤捂着耳朵跑远了,站在前排的也不好受,皆是面色苍白。
荷安岿然不动,一扬手,灵流一闪一个十来亩透明的保护壁便将看客们与场内隔开。铃声依旧传进来了,但失去了效用,与普通铃声并无区别。
弟子们才松了一口气,时不时以好奇而钦慕的眼神看着她。
荷巧烟美眸也透着惊讶,元婴果然强悍。
那铃声镇魂,迷障被震散了,邝庚残忍地笑着:“怎么了,你就只有这点小伎俩?”说罢一把将铃铛扔过去,铃铛在空中飞着,越来越大,仿若一口镇魔的金钟,张开巨口朝着于渊而来。
于渊知道不能久耗了。
衣发翻飞,绝美的容颜上不见一丝情感,他一手掐诀,在前方写着什么,手中长剑感应,很是暴躁,像是嗜杀的恶魔,不安地躁动着。
那口越来越大的金钟猛然在他的眼前停下,浑身颤抖着,像掉入蛛网的小虫子。邝庚不安地叫着:“怎么回事!压过去啊!我叫你压过去!”他两手结印,渡灵而去。
荷巧烟樱桃般的嘴唇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是……镇灵!”她转过头来看着荷安,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言自道:“他居然已是金丹了……”
镇灵决,能够制约法宝灵器。具体效用以法宝等级与施法人的能力为准,至少得金丹级别才能使用镇灵决。它是长清门的独门功法之一。
镇魂铃虽是道器,但它的使用人也不过是一个金丹中期,水分还大得很。于渊自然轻而易举地便镇住了它。
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于渊催动了灵力。
可是……那不安的灵流忽然又暴动起来。于渊暗叫一声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股洪荒般的灵力恶虎捕食一样,狠狠咬住了镇魂铃,镇魂铃发出颤抖的铃声。
邝庚倏然感到浑身的灵力通过镇魂铃被什么贪婪的东西吸了过去,他赶忙放手,可是手却被灵流限制着放不下来,邝庚惊悚。
荷安也察觉不对,她不再犹豫,飞身而上,站在于渊的对立面没有多说,强横精准的冰蓝灵力一切,邝庚与镇魂铃的联系便被切断了。
荷安中指一弹,微不可见的蓝荧点飞向了邝庚,邝庚便华丽丽晕过去了。
但于渊那边并未停下来,黝黑的灵流吃不到邝庚的灵力并不可惜,它贪婪地吃着镇魂铃的灵力。众多弟子都看到了这诡异的的一幕,当下也弄不清什么状况。
于渊也被这灵力控制着停不下来,他惊恐地无助地看着荷安,看到荷安冷漠的颜色,又觉得自己被讨厌了。
这么一想,心中的黑火燃烧更旺,心绪似乎被什么东西左右了,他觉得十分愤怒,憎恶,眼中死死盯着荷安,恨不得将之拆吃入腹。
荷安严肃地看着镇魂铃,心中思潮澎湃,才终于想到了个主意。
只见她双掌凝聚出一股极为精粹的灵力,白得虚无,其中积压着及其可怕的力量。
一推,那金钟本就被黑色的灵力压制地脆弱不堪,如今又活活承受住元婴的全力一击。不再反抗,清脆地炸裂开来,落在地上成为一堆废铁。
吞食之势被活活打断,黑色灵力正想突袭荷安,于渊不满地一瞪,狠戾尽出,灵力瞬间停下,不满地退回于渊的体内。于渊堪堪退回几步,捂着胸口喘息。
荷巧烟情急之下,竟也跑上了练武场,扶住于渊。
荷安一愣,似满不在意,没有多看两人,光顾着盯那铃铛解释道:“法器暴走,皆是使用不当所致,邝庚妄自动用道器,其身本不能压制道器之灵,才使得其失控。幸好并未出什么大事。”
又有两个弟子跑上来抱起了邝庚。荷安看向那两人道:“将镇魂铃带回去,邝庚乃广雪松长老座下弟子,私用师尊之法器,又差点伤及门内师兄弟,我相信他一定能给一个公允。”
她咬重了‘公允’二字。那两弟子还有啥不明白的,一个背着邝庚,一个收拾法器狼狈地跑路了。
荷巧烟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另外两个女眷也簇拥在他身边。荷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她的眼神冷了冷,什么都没说就想要走。
可在于渊眼里,她这副样子就像是要抛开他自己跑掉似的。他挣扎地站直了,满是沮丧,“师尊是要去何处?”
荷安顿住脚步,观望着于渊,心中疑惑:我不走在这膈应你两呀?还是你两膈应我?呸呸呸,我才不膈应。
荷安挺震惊的,但还是回答:“我想起来思寒居还有事情没做,你不必着急回来。”
于渊面色刷的苍白起来。这话,是她要赶自己走了吗?他心绪激动,躯体不稳后退了半步。
荷安震恐,还以为自己一击打伤了他,跑上前去赶忙搂住他去探查伤势。荷巧烟也没有迟疑,伸出纤纤玉手给他把把脉,良久才说道:“少门主,于渊师弟他似有些心绪激动,并非内伤。您大可放心。”
荷安心念道:激动?激动个啥子,邝庚那个三脚猫打赢了好像也没什么可骄傲吧。就算有个镇魂铃,于渊单手揍他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荷安干脆不想了,一手搂膝,把他打横抱起。于渊虽然后来营养跟上了,长高了一点点,但也就是个少年样子,也没有多重。
这下不但是荷巧烟,就连于渊都惊愕了。他微微垂下眼眸,忽然伸手抱住了荷安的颈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沉重的呼吸喷撒在荷安的颈窝,她只觉得有些痒罢了。
于渊则是尽情地感受着她身上的气味,越来越觉得醉了。
荷安没有在意,唉声叹气,心中腹诽: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弱了弱了……
转念一想,可能他确实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了吧,也好,搞事业搞天道倒还像个人样。
众弟子们看到这么一幕,无不目瞪口张,惊掉下巴,便也知道他们家少门主有多疼自己的小弟子了,再不敢招惹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