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梁晴
一阵高跟鞋清脆踩石板路的声音传来,院子进来人,林思云刚坐下就站了起来,看见来人,傻在了那里,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壮的温情。
梁晴也愣住了,先红了眼睛,声音都打了颤问:“你是思云?”
林思云见状也红了眼睛,点头。
梁晴含着眼泪笑:“我是你姐姐,慕云”说着过去热情地拥抱着满身灰尘,瘦骨嶙峋的弟弟,听见耳边那声低哑带着哭腔的“姐姐”她顿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拍拍他的脊背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田主任在一旁劝:“梁晴啊!别站着了,人回来了就好,赶紧坐吧。”
徐六红着眼也说:“对对,坐下来说。”
梁晴用手擦了眼泪,说:“坐下说话!思云。”她没想到这个从没见面的弟弟是这个样子,他们在边疆一定过的不好,她心里内疚极了。
林思云点头,浅浅地斜坐了一点点沙发,双手比划着,拘谨又很惊慌地说:“我不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我来就是把晚禾的户口落实了,我就回去,不连累你们。”
梁晴看田主任。
田主任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徐六心里同情这个老实巴交的林思云,可怜他说:“你弟弟得了癌症了,你弟妹早就没了,他死了,孩子就成了孤儿,想着活着的时候,给孩子找个去处。慕云,你可要帮帮你弟弟。”
梁晴哑然,看着林思云,哽咽着问:“什么癌症?医生怎么说的,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你才三十七啊!是姐姐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林思云掩面哭了起来。
梁晴搂着弟弟大哭了一场。
哎!要说这世上无法割舍的便是亲情,血浓于水。多少年了,日子越过越好,梁晴却越来越不开心,想到父亲和那个“思云”的弟弟,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
见他们姐弟这般伤心,田主任也流泪了。
梁晴低声说:“我带你去医院,孩子的事我来管。”
林思云顺着沙发就滑了下去,要跪,说:“谢谢,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来北京。这次要麻烦您和舒姨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姐姐的错。”梁晴见他说的疏离,也哭着跪了下去。
保姆小月进了屋,和屋里坐在沙发上看京戏老太太说:“望老来了。”
老太太眯着的眼慢慢地睁开了,缓缓地起身把电视关了,向门口走去。
望老在院子里看着笼子里扑腾的画眉,对门口的舒常春说:“亲家,养这么个大画眉,不嫌吵啊!”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北戴河待一段时间么?”舒常春指指竹椅子,示意他坐下。小月上了两杯绿茶。
“下个月去。我有事想给你说。你看看。”望老从口袋掏出来几封磨破了的信,还有一张发黄的照片,放在桌面上,指了指邮戳,看着她说:“还记得吧,那孩子回来了。”
舒常春眼皮一跳,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拿起来了看了一下,又放下了,点头没说话。
董老喝了口茶,咂巴了下,说:“老林走了多少年了,他也没怨过你,你没错,他没错,错的是那个年代。亲家母,孩子都大了,你该放下了,你要是不愿意管,我就让孩子们去管了。”
舒常春摇头,慢慢地说:“不是放不下,是对不起他,心里怕,死都不敢死,不敢下去见他。”
望老叹了口气说:“你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为了孩子。让慕云去吧,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呢。”
舒常春点头。
望老见她答应了,舒了口气,喝完茶就离开了。
她看着红木桌上那张揉的皱巴巴的信和照片发愣,保姆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也没听见。
保姆进来笑着说:“我说奶奶,我叫你半天了!出什么神?”
“小月,给你梁姐打电话,让她现在就回来。”舒常春又拿起信封和照片看了一遍,眼睛湿了。
他都死了近三十年了。他和别人的儿子却取了“思云”这个名字,而她却在他最难,受苦的时候发大字报和他一刀两断,为表决心和他离婚,后来又嫁了人,还让女儿改了姓名。他却给他的儿子取名“思云”,他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要用这些名字折磨她,舒常春难受的有点喘不上来气。
梁晴接到保姆的电话,知道是什么事情,不管老太太点不点头,她都决定管到底,明天等思云休息一晚就去医院,于是让秘书取消了下午的会议,开着车回到了朝阳门外。
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太不对劲,愣神地看着架子上已经秃的剩两片叶子的君子兰,就去看小月。
小月偷偷地指指桌上的那些旧信。
“妈,你看什么?赶明我让星宇带来一盆开花的君子兰摆上。”说着,不动声色看了眼桌上的那张发黄的照片,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眼眶里转着泪花。
她知道她亲生父亲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自杀了,安葬在边疆,可她妈妈从来不提她父亲的事情,边疆两个字成了她家的禁忌,多少年了,没人敢提起。
可那是她的父亲,给了她生命的父亲。她查过那个地方,知道那是一个挨着沙漠的兵团农场,很遥远,那里还有一个和她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就像梁文,今天她见到这个可怜的弟弟,很心酸,她要替母亲赎罪,要补偿他们。
“他们一家想来北京,你帮帮忙!我乏了,想睡会。”舒常春声音很低,语速很慢带着忧伤,转身要回卧室。
“妈,思云得了绝症,肺癌,那边的医生说他只有一年好活了,家里只剩下林晚禾一个人了。林晚禾是你的孙女,妈,他为了孩子走投无路了我我好难受”梁晴悲痛欲绝,大哭起来。
舒常春愣在了那里,好半天转过身,嘴唇颤抖着,带着颤音的哭腔问:“慕云,你……说的是真的。”梁晴哭着点头。
舒常春头嗡嗡只响,天昏地暗,晕了起来,一旁的小月慌着扶住了她,吓得梁晴也忘了哭,过来扶着她妈。
舒常春坐在椅子上,缓了过来,喝了口热水,慌乱的心也冷静下来,说:“我没事,没事。我给徐百川打个电话,让他帮忙看看思云的病。边疆的医疗技术落后,一定是误诊。梁晴,你弟弟的事情就交给你这个姐姐了。你……你侄女不知道上几年级了?上中学了么?转到星悦她们学校吧。”
梁晴擦了眼泪说:“好,明天我就带着思云去徐伯伯医院,我雇了个保姆,给思云做个饭什么的。孩子叫林晚禾,今年十三了,上高二了,成绩很好。”
老太太点头,愣了下,惊讶地仰头问:“十三上高二了?不是初二?”
“孩子跳了三级,比星悦,星辰都强。我打算去把孩子接回来,思云就留在医院治病,以后就把父亲他们的坟都迁回来。”梁晴坐在老太太旁边,慢慢地说。
“好,明天去医院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梁晴看着她母亲,笑了起来,喊了声“妈”。
舒常春点头,悲情地苦笑了下:“是我对不住你爸爸。”说完摸摸女儿的脸,说:“也对不住你,慕云,这些年妈知道你不开心,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去吧,把孩子接回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