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除雪
严华爸爸见林思云走远了,嘴角带着些嘲讽说:“他家小草真有能耐,在学校认识了个有钱的同学,还给他垫了药费。听说还是个军岗当官的孩子。”
“要不说还是养个丫头好!邹家二丫头嫁了个排长,尾巴都翘起来了。”老邹家邻居撇嘴。
“瞧着看,草儿不靠别人,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丫头,这煤矿上没一个娃比得上她。就是咱们农场也没有比她强的娃。你别酸里酸气,我看你家严华也不赖,长的好看,又能说,要是不走歪道,也差不了。”老吴瞥了眼严华爸爸,说。
“歪道那不可能,严华都是小聪明,没啥出息。”
“找不上当官的,找个能挣钱的小老板!你几个儿子也沾光。”有人说他。
严华爸爸不说话了,见吴老头不注意,从柜台摆着的袋子里抓了一大把油炸大豆。
其余几位一瞧,也不甘落后地也去抓。
老吴赶紧跑过来,把几个在袋子抓大豆的手打掉,把袋子口捂上,用皮筋扎好,骂道:“尽白吃呢!一个个地,烟都不买,就知道白吃呢。”
几人笑着剥大豆皮,咬的嘎嘣脆,满嘴油,也不接他话茬,继续说别人家孩子的事情。
院子外的雪都被女儿扫到了远处的沟里,院子里的雪也扫干净了,雪还在下,所以又落了一层薄雪。
林晚禾看他爸进了屋来,不声不响,知道他没找到车,就安慰说:“没事,明天早上我坐最早的那趟车走。再不然就明天下午走,没事爸,现在就是复习,不上新课了,你也知道我,在家学习也一样,去不了才好,能多陪你一天。你别出去了,外面太冷了!小四过来说她也走不了,矿上的车坏了。”
林思云点头,坐在火墙边的小凳上,说:“只能这样了。你们哪天放假?还有二十多天就春节了。”
“快了!”林晚禾靠着火墙,抱着一本封皮包起来的三国看的津津有味。
女儿看书的看的入迷,林思云嘴角都翘了起来。
“那放假前就别回来了,等着考完试,爸接你去。”
“不用去接我,我坐班车,又不用走路回来。”林晚禾把书放在小木桌上,去倒了杯热水给他爸,又跑去端炉子上温着的药。
“爸,爸,喝药,温度刚好。”林晚禾把药碗递到他爸手里。
林思云拧着眉头几口把苦药喝了,赶紧喝了口热水,把那股想呕吐的感觉压了下去。
林晚禾把碗拿走,去外面厨房洗了,冲着大屋喊:“爸,去睡觉去。中午饭我做。袜子,鞋垫都放火墙顶上烤着,出门把新棉靴子穿上,垫上烤热的厚鞋垫,脚暖和了,身上就暖和了。回到家,就把鞋垫再烤上。这么大的雪,下午应该上不了班啦!”
林思云觉得他体力确实不好,跑了一圈,没多远,不过就是雪厚不好走,出了一身汗,腿也没劲了。
床上的被子都被女儿烤的暖暖和和的,林思云躺进被子里,望着顶棚上糊的报纸发愣,上面是邓公南巡的新闻照片。
这样的生活对于别人来说是多么的平常,可对林思云和林晚禾来说就是一种奢侈,过一天少一天。他有点想哭,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被他遇见?他不怕死,可他放不下女儿。他走了,女儿要怎么办?魏叔退休了,他们一定会搬去县城,那他的小草怎么办?
林思云想到了那个姐姐,也许她能看在都是林家的骨血上接纳林晚禾。他要联系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才行啊!
林晚禾就坐在床旁边火墙下的小凳子上复习功课,并不知道林思云在担心她。
雪小了一阵,没多长时间后,下的比先前更急更密了。
“这雪这么下要出事。”
煤矿矿长看着风驰雪急的天,心绪不宁,想起十几年前的那场雪灾,那时候他们刚来煤矿,还都住在河对岸山坡挖的地窝子里住着,年年都下雪,所以那天下雪,大家也不稀奇,也不在意,一夜过后,整个半地下的地窝子都塌了,被埋在了雪里,好歹那时候的屋顶结构没什么太重的木梁,也没死人,可砸伤的不少,人没事,可什么都被埋了,矿上几十人都挤在半塌的两间土坯办公室熬了好几天。
为了职工的安全,矿长停了下午班和夜班,还用大喇叭广播要及时扫雪,以免屋顶塌陷,注意防火等等。
林晚禾站在窗户边仔细听着混着杂音的广播声,乌拉乌拉,听不清楚。可其中“屋顶倒塌”四字让她去看小房子的屋顶,积雪是很厚。
林思云还在酣睡,偶尔一阵轻微的咳嗽。
林晚禾回自己屋,穿了件厚厚的棉袄,就出去找铁锨铲雪,铲了上面的厚雪,又用大扫帚扫了剩下的雪,到和魏叔家扫干净的路接上,又返回去提着铁锹爬到小房屋顶去铲雪,顺便就把魏叔家小房顶的雪也铲了。
邻居魏叔家的院子里的雪都被扫过一次了。
雪还在下,所以又落了一层。天地间连成一片,雾蒙蒙,白茫茫像梦幻世界,雪片就像是人类的无数旧梦一般纷纷落下。
吴姨和魏叔从屋里出来。吴姨朝风雪之中正在远眺的林晚禾笑:“草儿,下来吧,一会让你魏叔上房顶铲雪,快回屋里暖和去。”
“我不冷,身上都热的要冒汗了。”林晚禾摆摆手,笑眯眯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魏叔朝老伴说:“把我手套拿来。”把梯子架到屋檐,拿起方头铁锹。
吴姨转身进屋,把手套从火墙上取下来,把门开了一条缝,递出手套,自己去穿厚棉鞋,打算一块扫。
林晚禾把院墙上的雪推到自己家院子,站在院墙上。住屋的房顶山雪厚的就像是落了几吨白云,一尘不染,纯洁无暇,让人不忍触摸。
魏叔已经上了屋顶,积雪加上这次的落雪让他大半身子都隐藏起来。
林晚禾伸出铁锹把屋檐边的雪都捣了下来。魏叔费力地挪到林家这边,伸手把铁锹接了过去,然后使劲一拽就把她拉了上去,笑呵呵地说:“这要是盐,我们就半辈子不愁吃穿了。”
林晚禾也呵呵笑起来。
看着周身世界,林晚禾就想起了《世说新语》中《言语》里谢安问谢玄和谢道韫:“白雪纷纷何所以?”谢玄曰:“撒盐空中差可逆。”谢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只是那时候的大雪却不及现今越来越盛的状况。
于是她笑着说:“那我们从挖煤人变成了挖盐人,从黑到白,仿佛是洗白了身份,有了出息,干净了不少。”
魏叔哈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说话文绉绉的,和你爸一样啊!”又说:“我们把雪往房后推,等着万家几个小子把那边的雪清干净,就让他们开拖拉机把雪都运到那边的沟里,哎,怕是明年春天,山上的雪化了,那条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化的洪水。”
林晚禾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东边的山,原来还能看的见山顶石头已经都被雪盖住了。那石头累积着的高度也得有一米多高吧。这么巨量的雪化了,水就多起来,会不会长出些树来?明年的山应该会绿吧!
蘑菇会多一点
再往院子里看,从屋顶漏下去的雪把扫干净的地方又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