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易文丹
傅说的豁达给了小荣太多震撼，他得好好吸收这份营养，至少学着放下内心的宇宙级别的困惑。
这些困惑压着他这个凡人，实在太过沉重。
他又一次转移话题：“这一世之前，你在夏朝——也就是在这个星球的灵力尚处高峰的时候，创造了这些石头建筑，以求感知星球外的讯息？”
傅说听罢，笑逐颜开，半晌才淡定下来：“小荣，你高看我了，一个人能力再强，也只能做符合这个时代的事情。这些建筑都是夏朝人建造的，用于修行、祭祀、祈福，我只不过是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候，暂时据为己有。”
小荣支支吾吾说道：“夏……夏朝的考古工作一直是空白，怎么一下子冒出这种奇迹？”
“考古？”傅说对这个词汇感到新鲜，随即就表示出自己的理解，“考古就是后人对从前的考据是吧？这固然重要，但历史的亲历者不是正坐在你的眼前么？”
小荣一想也对，然后试着问道：“你说这些建筑有修行的作用，那些修行者去哪了？还会回来么？”
“都去追求所谓的大道去了，不太可能回来了吧？这个星球的灵力流失严重，以后还会越来越少，他们没必要回来。”傅说给出解答。
小荣接着求索：“你说过了，做事情要符合时代，那这些建筑将来怎么办？毁掉么？”
傅说淡定回答：“不能说是毁掉吧？当然是由我来处理：石头归于石矿，就如同花木归于土地那般；至于人，我会留下衣食，足够他们用到生命自然消逝。”
小荣感叹道：“我明白了，夏朝人就是像你这么做的：他们将宫殿及一切生活痕迹都重归于自然了……这样看来，真是太环保了。”
“环保？”傅说又听到了新名词，他试着总结，“保护生存环境是吧？这点可太重要了，很多星球就是没有做好这项工作才逐渐走向毁灭的。”
“对了，你刚才说了‘人’……就是那些人么？”小荣看向山下，追问道。
“那些都是受过刑罚的苦命人，他们被我保护起来，安置在这片区域。他们因为长年躲避人群，所以早就丧失了语言能力，而且也不会写字，不会泄露这些建筑的秘密。他们的孩子常与我亲近，倒是能说会道，但以后若无人教导，也可能会丧失与人进一步沟通的能力。当然了，我也有所防范，我那两个随从叫做‘顺’和‘野’，他们负责看守，不让外人进入，也不允许这些人出去。其实，这些人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因为除了我，外界根本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得亏小荣他们是降落下来的，如果是从陆路寻找，还真的发现不了这块净土。
“我在船中发过怒，导致船身轻微摇晃，那时我隐约看到了他们敬拜的样子，这些也是你安排的吧？”小荣语气愈发恭敬。
“对，你不发怒我还不会走上来。起初他们看到这个航行工具就变得躁动，我只能将你们说成是天神降临——他们如果敢对你们不恭，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在这个年代，若想将众人的力量集中起来，不能只依靠王权，还得依靠巫术、谶语、天象。”
小荣明悟：圣人果然就是圣人，百无一漏。
傅说向着山下的人群打着招呼，人群接受指令，渐渐贴近了高台，小荣这才得以近距离观察一番。
人群里，有的虽然视力不佳，却在互相搀扶着缓步行走，围着石柱生火烤食物；有的把一只残缺的手臂藏在袖管里，用另一只手将溪水里泡着的衣服拿到石梯上摔打；有的面部被刺上了图案，却丝毫不加遮挡，只顾追逐嬉戏。
傅说见小荣看得认真，于是轻声问道：“小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除了你师父的教导，是不是你看的书比较博杂啊？”
小荣发现话题越扯越远，却没察觉到傅说异样的目光，此刻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对啊，我但凡长得帅一点，都不会躲起来看书。”
“小荣，你说过以后会有长城，那在你们的时代，也就是几千年后，天文方面的知识你有关注么？”
“有啊！”小荣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随口说出，不知是福是祸。
傅说再也无法平静，站起身来罩住小荣。
一股威压袭来，小荣感觉手脚麻木到不听使唤，意识也有点模糊——他瞬间明白师姐与大哥是怎么倒下的了。
傅说见自己失态，马上散去灵力，俯下身子，用双手轻轻按住小荣的双肩，态度十分诚恳：“小荣，我道歉，是我太失礼了。既然你已经知晓了后来的事情，那么请你如实告诉我：我有没有成功离开这里，并且到达了她的星球？”
小荣怎能不理解这份焦急，他也是万分想要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只是他记起师父在云海时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只能修补历史，而不能轻易更改未来。
如果把结果告诉傅说，这是否等于更改了这个时代的未来……
傅说好似看穿了小荣的心思：“你是知道结果的，对吧？你遵守星球法则，这没有错，可我本就是要离开这个星球的人，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你们的历史当中。你把结果告诉我，其实也就是在恢复历史本来的样貌。”
小荣重新思考起来。他彷徨了，给他压力的不是傅说，不是师父，而是这种宇宙级别的，超越他思维能力的抉择。
最终，小荣还是选择遵守师命：“我不能告诉你结果，但我随时可以帮你确定消息源，即天龙的星球坐标是真是假。我这样做，既不算违背规则，也可以帮你规避风险。”
傅说有点颤抖，他不想让小荣看到自己失落的神情，于是背过身去：“不急，等下次大雨的时候吧！你是对的，你使我没有越陷越深；还有，我佩服你这份定力，如此稚嫩的肩头却能担负起修补历史的重任；再有，你让我更加明白，不管是在哪个时空，各种法则都必须遵守。唉，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我今日的孤独岁月，都是因为当初没有重视法则。”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荣也赶忙夸了回去：“哪里哪里……你以圣人的胸襟，不计较我的不敬，这已是对我最大的恩宠；你有一份光，就发一份热，庇护着黎民百姓。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可能帮助你。”
傅说大喜：“有你这句话，我苍龙就交你这个朋友了！”
他转过身来，从上衣里抽出一个小小的丹瓶，将一滴丹丸倒在自己的手上：“你说要帮我，这就是我回报你的一点心意。”
小荣明悟，傅说果然像传说中说的那样“见德之有报”，意思是说他有德必报。
小荣没有问一个字，伸手就要取来。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傅说的预料，他急忙将手缩了回去。
小荣先是纳闷，随即释放着信任：“苍龙，我相信你，你不会拿药物来让我就范，我想它应该是调养身心的补品，对吧？你看我旅途劳顿，已疲惫至此，你就把它给我吧！”
傅说心下大惊：想来自己纵横一生，真没见过这种年轻人啊！问都不问就吃，简直是不要命。
他还是要对小荣讲清楚：“小荣，你猜错了。这是‘易文丹’，可以将你所掌握的字体与某个时代看到过的字体进行转换，我想你和你的朋友用得到。他们的那份我以后再给。”
小荣看到傅说一脸赤诚的模样，再联想到他在地球上的这一生——无婚无私，几乎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于是就更多了几分信任。
傅说给出的不是财宝，也不是武器，而是一份最朴素却最有价值的灵宝。
为人高洁，行事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小荣看着傅说，点了点头。他来到傅说跟前，捏起灵丹，一口吞服。
傅说非常满意，补充道：“你在不同年代之中，只有看到过的字才能将其写出来。你要记住，大多数灵宝创设的初衷都不是用来走捷径，而是鼓励人们更加努力。”
“我懂了，苍龙，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知道我为什么把它赠给你么？”
小荣摇摇头，不知为不知。
“各个星系都需要你们，你们做的事是最高尚的，我由衷钦佩。”傅说微笑，目光如炬，“小荣，历史通篇都应该书写智慧与勇气，那些看似光辉的权谋与战争，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烟云而已。还有，小人物只有远离猖狂，才能辉煌。”
“啊……”小荣心下已经明白了傅说话里“小人物”的含义。
傅说这是在传递一份提醒：可以装，但不要玩火。
自己刚才无法抵挡傅说给出的威压，所以吹牛的本事已被彻底看穿。
傅说只选择击倒另外二人，这是一种“明智”之举。
小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摸着大脑袋，以憨笑回应。
傅说看着小荣，满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