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走出去,海阔天空
严与时最先翻身跳进院子,动作干净利落,安家乐还在两脚踢墙,试图爬上墙头,见状傻了眼,这墙……原来这么好爬?
时安逸看他奋斗半晌,脚底堪堪离地半尺,好心过去托了一把,把人送上墙头坐着,随后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攀上墙头,同样利落地跳进院子。
……这墙,果真是很好爬的吧。
但安家乐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恐高,脚下两米高的地面让他两腿发软,不敢轻易跳下去,只能坐在墙头焦急看向院内。
严与时跑到落锁那户屋子窗前,隔着玻璃清晰看见小温老师抱着双腿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她敲了敲玻璃吸引屋内人的注意力:“小温老师,你听得见吗?我们来救你啦!”
屋内的人先是被突然敲击玻璃的声音吓到,一转头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整张脸贴在玻璃上,五官被挤压的有些变形,其实是有些滑稽的,但阳光撒在她身后,那一瞬间……天光乍破,小温老师仿佛在自己独行的千千万万个长夜里,第一次看见,有一束光向她而来。
她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啦?”
说完又有些惶恐,现在的情形,实在不适合叙旧。
严与时蹲在门口研究了一下那把铁锁,问时安逸:“你会撬锁吗?”
时安逸没有回话,但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你看我像会吗?
如果换一个场合,严与时发誓,她一定不会使用这么野蛮的法子,但这会儿,被葛葛用奶糖吸引过去的男人已经发现了院子里的不速之客,一边喊一边跑过来。
严与时急得双手握紧门把,左脚蹬在墙上借力,这种门她见过,门里钉着木栓,用脚踹绝对是踹不开的,只能试着往外拉,拉坏挂着锁的铁栓。
但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就算把吃奶的劲儿用上,都没能让那扇门往外移动分毫,空有蛮力的严与时看时安逸艰难的和那位成年男子拉扯,阻止他靠近,第一次愤恨自己不学无术就罢了,溜门撬锁这种纨绔标配都没学会!
“去左边柴房拿斧头把锁砸了!”
小温老师看出严与时的无助,隔着玻璃场外指导,心中也默默祈祷自己父母外出干农活时没用上柴房的那把斧头。
严与时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拎着一把斧头,她的蛮力在工具加持下终于发挥出了该有的水平,锁头很快被砸开,因为准头不够,那扇门以锁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深坑成为这场奔逃最直观的见证。
小温老师走出屋只留下一句“我去拿东西”,就快速跑向院内正中央那间屋子。
自从小温老师出来后,不停挣扎喊叫的成年男子反而变得格外安静,他挣脱时安逸对他的控制,走向小温老师进去的那间屋子,严与时本想跑过去阻止,就看见那人安安静静蹲在门口。
时安逸拉着严与时往大门处走,小温老师总要出来的,他们帮她把大门开了就好。
安家乐坐在墙头,看门口站立的三人一丁点眼神都不投向自己,不得不怀疑这几个人已经忘了还有一位同伴,虽然……虽然他这个同伴确实没有帮上什么忙。
“咳……能不能,先帮我下来?”
严与时转身看过去,眼里一瞬间的疑惑让安家乐明白,他要再不开口,这群人肯定跑的时候是想不起来他的。
“你怎么上去的?”
严与时想说,你怎么上去怎么下来就好,但这话听在那两人心里就是:谁帮你上去的你找谁呗。
所以时安逸任劳任怨,跑去解救自己顺手托上去的麻烦,严与时只当他忽然转了性子,开始热心肠起来。
小温老师进去了好一会儿,再出来时背上多了一个背包,她走出门,蹲着的男人忽然起身,右手往前伸出,掌心摊开上面赫然是刚刚葛葛为了拖延他送出去的三颗奶糖。
他背着身子,严与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欢愉,他说:“妹妹,吃糖!”。
小温老师停住脚步,长久地注视着眼前仿佛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送给她的人……
这是她的哥哥,小时候父母要把她送人,哭得撕心裂肺闹绝食留下她的哥哥,教她写字告诉她一定要走出大山的哥哥,因为生病智商永远停在六岁的哥哥……
也是父母想要卖她换钱,去保后半生无忧的哥哥。
她人生里所有对是非的判断和走出大山的向往都来源于他,她爱他,怜他,敬他,但也不想为了他,嫁一个比她父亲年纪都大的人,困己一生。
她想……如果哥哥还正常,也不会希望是这样,他也会像她的小同学今天做的事情一样,拉着她跑出黎明破晓前的黑暗,窥见天光。
小温老师从他手里拿走一颗糖,走上前和男生拥抱了一下:“哥,我要走了”。
然后错身而过,再没回头,她知道终有一天她还会回来,像他当年不厌其烦一遍遍教她走路那样,拉着他一步步走出这个贫瘠的村子,就像他曾把她看作责任背在肩上一样,她也会把哥哥的未来背在自己肩上,但绝对不会是以自己为筹码。
严与时看小温老师走过来,眉眼弯弯,转身时骄傲的像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连走路都是一蹦三跳。
但这种快乐仅仅持续到她们走了一小段路,二巷走出一位捧着猪草的婶子,看见小温老师那一瞬,丢下手里的猪草狂奔,一边跑一边喊:“老温家的,你家闺女跑啦!”
众人一听,拉着小温老师撒腿就往出租车那边跑,但余光里看见最先打头那人,一点犹豫也没,扭头跑向通风报信的婶子。
几人诧异转头时,正好看见严与时抱着人腿苦苦哀嚎:“婶子,你也是女人,你可怜可怜我们,别去!”
婶子心如生铁,手劲大的能捶死牛,先前被严与时从身后突然袭击才停了脚步,这会儿手脚并用,把严与时狠狠推向一边,能留下一句话是她对这个追上来的女娃娃最后的仁慈:“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啥!”
时安逸跑过来把坐在地上愣神的人拉起来,他知道那个婶子决然跑远的身影给她尚未完全建立的世界观砸了个粉碎,但情况特殊,他实在没工夫帮人重建一下,只能拉着她往出租车跑。
师傅被他们逃命一样的架势激起了一些英雄气概,尤其是看见远处跑来一大群拿着农具的村民,他看了眼后排多出来的小姑娘,并没有多问,只是提醒:“坐稳喽!”
葛葛一早就和师傅说好往火车站开,这会儿窗外风景略过,小温老师才有了些她真的逃出来了的踏实感,以后天高海阔,她的命,在她自己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