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地狱天使
黄昏的草原上，一处帐篷里升起了炊烟，冉冉向天际。
远处，伴着一声清脆的鞭声，马群像天空的云朵一样飘了起来，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辆皮卡呼啸驰来，停在了帐篷前。
几个持枪的暴徒跳下车冲进了帐篷，很快从帐篷里押了几个人出来。暴徒们拳打脚踢，让三个男人跪在地上，用枪抵住他们的头，朝两个女人一阵大吼大叫。两个女人流着泪脱掉衣服仰面躺在了草地，两个暴徒丢掉枪狞笑着扑了上去。跪在地上的男人们见女人受辱，开始挣扎咆哮，很快被枪托砸倒在地，满嘴满脸都是血。
一个带着一只眼罩的络腮胡，站在帐篷门口，津津有味地啃着热腾腾的羊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弱者无助的血泪。
半晌后，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他扔掉骨头，在帐帘上擦了擦手上的油，然后打了个响指。
枪声骤然响起，三个男人不再挣扎，身下血涌如泉。
两个女人发出绝望的尖叫，疯狂抓扯着。两把锋利的匕首，刷地插进了她们没有任何遮挡的胸膛。
远处，马群受到枪声惊吓，马儿们嘶鸣着四散奔逃。一个年轻的女子飞身上马，纵马奔向远方。
帐篷前，暴徒们疯狂叫嚣着登上皮卡，驾车朝她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鲜活的猎物带给他们强烈的刺激，兴冲冲地开始了新的捕猎游戏。
子弹从身侧呼啸而过，皮卡车的轰鸣声渐近，年轻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和绝然。她一把抄起身前的小女孩横放在马背上，飞快地用缰绳捆紧，然后掏出一块毛巾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俯身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下，女子拔出腰际的短刀狠狠地插在了马屁股上，然后飞身下马。
马儿嘶鸣着远去，马背上的小女孩流着泪死死盯着母亲。
皮卡停了下来，一群野兽围住了年轻的女人，狞笑着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远方，被绑在马背上的小女孩，嘴角和眼角都渗出了鲜血，但她依然瞪大了眼睛在看着
“不！”空旷寂静的卧室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
琳娜蓦地坐起，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大口喘息着。
泪水从指间悄然滑落，噩梦却挥之不去，梦中的情景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清晰。
卧室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又做噩梦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响来。
“父亲，您怎么来了”琳娜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窗前的那个背影。
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和蔼可亲的声音，真的属于杜伊特爵士吗？琳娜想着，不由皱紧眉头。
“刚接到一个消息，有些意外，想和你聊几句，所以就过来了。”杜伊特低头看了下腕表，“这个点儿，你应该在健身房。我在那边没看到你，琢磨着你一定又被那个梦困住了。”
琳娜身子猛地一颤，正在披外套的手僵住了。
那个梦，他竟然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还有，今天的父亲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书房去吧，我们父女聊会儿。”杜伊特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手杖敲击在地上，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每一下都敲在了琳娜的心上。
她一直知道，杜伊特爵士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他捡来的孤儿。他给她提供了一流的物质条件，也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但并没有在她身上倾注太多感情，等到她长大后更把她当成了一件工具。
父爱，对于琳娜来说，是一个奢侈的字眼，她不敢求也不愿去求。
可是今天，一切似乎都变了。
片刻后，心事重重的琳娜来到了书房门口。
她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下混乱的情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她以标准的军人姿态，站到了杜伊特爵士的书桌前。
杜伊特抬头，微笑着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幅得意的作品。看着看着，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苍凉，眼中也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痛苦。
“我用二十年的时间，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了最优秀的佣兵，我应该为此骄傲，还是应该感到悲伤？”他长叹道。
琳娜背皮一阵发麻，父亲饱含情愫的话和失落的语调，让她感觉无所适从。
他为什么这么说？我在他眼里，一直不都只是杀戮和赚钱的工具吗？这个天塌了都不会皱下眉头，杀人眼都不眨的老头，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父亲你是最强的佣兵，作为你的女儿，我自然应该像你一样，成为你的骄傲！”尽管心中满是疑问，但琳娜还是努力挺起胸膛，像以前一样给出了标准答案。
“不，琳娜，你想错了。”杜伊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过打打杀杀的日子。所以我才会在你十六岁那年，执意把你送进国外的名校去留学。当时我想，假如你能走出那个梦境，我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生活，让你快乐幸福地过一辈子。可是我没想到，你答应出国留学，条件却是学成归来后要当一个佣兵。所以，我只好把你的培养成最好的佣兵。”
“走出梦境？”琳娜颤声道，“您都知道？”
那个梦境，太惨烈太血腥也太丑陋，一直是属于琳娜一个人的秘密。可是，她想错了，她的父亲，很早就知道，而且希望她能从梦境里走出来。
“嗯。”杜伊特点了点头，“我曾经想过，给你找心理医生矫正，又或者借助催眠的手段让你忘记。但我放弃了，因为那对你不公平。”
琳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碧蓝的大海里瞬间涨了潮，悲凉委屈痛苦齐齐涌上了心头。
那不是梦境，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知道，你也知道！
可是，您却一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任我一个人背负着它，在它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挣扎着成长。
父亲啊，哪怕我是您捡来的孩子，但终归也是您的女儿啊！
杜伊特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有些生涩，但却坚定、温柔。
“孩子，你第一次从噩梦中醒来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你未来会走上一条什么路。”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一生见过无数狠人，但从没有在一个孩子的眼中看到过那么恐怖那么强烈的仇恨，它蕴藏着足以把你彻底毁灭的力量。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女儿身上，所以死的必须是那些该死的人。”
琳娜被这番话彻底惊呆了。父亲落在头上的手，带着一股令她沉醉的力量，让她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一缕从未有过的幸福像泉水滋润了她干涸的心田。
“父亲”她呢喃着。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任你被噩梦反反复复的折磨。后来，我想起了东方一个古老的传说——养蛊。恰好，我有这样的条件，于是”
“我懂了，父亲。谢谢您！”琳娜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过往，明白了自己的成长为什么那么艰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无数次地经历生死考验，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好，那就转入今天的正题吧！”杜伊特转身，大步走到书桌前，从桌上拿起两张照片。
“二十年前，在中国西北边境的一处草原上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流窜逃亡的几名恐怖分子屠杀了一户牧民全家六口，仅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侥幸活了下来。你，就是那个女孩。”说着，他把其中一张照片递给了琳娜，“这些恐怖分子作案后逃到了国外，我经过多年的调查确定了七名凶手的身份，其中有两人多年前已死亡。照片上这个人名叫阿提那·吐尔兹，是还活着的五个人之一。”
“我会一个个把他们找出来，然后送他们下地狱！”琳娜咬牙切齿地说道，捏着照片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很遗憾，这个人一个月前死了。这些年我没有动手，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亲手报仇。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所有父亲一样，我始终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没长大，总想把你保护在羽翼下。”杜伊特有些懊恼，神情也很萧瑟，“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希望还来得及。”
“他是怎么死的？”琳娜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照片，失望地问道。
“这个人杀了他。”杜伊特递出了另一张照片，“在克拉玛沙漠进而，他一个人干掉了吐尔兹和他的一名随从，还有保护他的八名顶级佣兵。”
琳娜心中一惊，低头细细打量起照片上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涂着油彩，身上穿着破烂的迷彩服。油彩有些褪色，男子面容依稀可辨，五官硬朗正气凛然，眼中杀气腾腾。
“中国特种兵？”琳娜皱眉问道。她的职业素养，帮助她瞬间通过照片上的细微处确定了对方可能的身份。
“应该是。此人极不简直，记住他的长相，将来遇上了一定要小心。”杜伊特沉声叮嘱道，“那八名佣兵里，有一个叫汉斯的家伙，隶属于雷神佣兵团，在临死前传回了这张照片。雷神佣兵团的资料你应该都看过，这个汉斯可不好杀。”
“和我对上，汉斯一样会死。”琳娜说着，牢牢地将那个中国军人的容貌烙进了自己脑海里。
“余下四人的资料，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杜伊特不舍地看着女儿，“临行前，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希望你牢牢记住。”
“是，父亲！”琳娜恭敬地应道。心结消融后的她，心中满是对父亲的敬爱和感谢。
“从今天起，我正式把炽焰佣兵团交给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就算把天捅破了，我也要你替你撑着。如果有一天，你要和全世界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身后，做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是我女儿，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重于一切！”杜伊特深情地说道，长久压抑在心中的父爱喷涌而出，如火山一样暴烈灼热。
琳娜缓缓跪倒，泪水长流：“谢谢您，父亲！”
“孩子，在复仇的路上，要记得自己从何处来，将来去往何处。送魔入地狱，不要堕落成魔，心中有光就是天使。”
“女儿记下了，父亲。”琳娜应道。正是从这一天起，炽焰佣兵团团长就有了“地狱天使”的绰号。
“去吧。”几句话说完后，杜伊特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父亲保重。”琳娜起身，拿着照片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知道一个老人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叹息，“就是女儿平安回家。”
一声叹息，无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