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国破家亡
行冉走在路上,看着周围慌张逃离王宫的人,他虽知王朝气数不长,却也没有料到一切来的这样快。
待他赶回冷宫中,母亲和女莲已收拾完毕。
女莲上前询问:“王上寻你何事?”
行冉看向母亲,掏出兵符:“王上立我为王储,赐我兵符…欲我复国……母亲,我该如何?”
流苏夫人将手轻搭在行冉的肩上:“你欲如何?”
“……这兵符…还是不要为好。”思虑间,行冉欲摘掉兵符。
流苏夫人片刻思虑后,拦住了他:“人无法预料将来之事,或许也决定不了将来之事。”
就在这时,冷宫外的宫人喊到:“游族要入宫了,游族要入宫了!”
“夫人,游族来了,我们赶快离开吧。”女莲说到。
流苏夫人平静说到:“你带冉儿先离开。”
“母亲不走吗?”行冉闻此疑惑。
流苏夫人眼望院前流苏树:“我不走。”
“为何?”行冉不懂王宫有何值得留念,母亲在这危机时刻突然决定留下,这让他不由心急。
“冉儿,你的路还很长,可母亲的路已经到了尽头。今后我不能陪你左右,女莲会助你离开王宫”
女莲摇头忙道:“祺王命我保护夫人,我不能丢下夫人。”
流苏坚决:“祺王当初命你听从于我,我意已决,你不必为我打算。待你们出宫隐匿于世,在这世间或许还有安稳结局……”
流苏夫人吩咐女莲带行冉快走。女莲听命,行冉流泪。他自知阻止不了母亲,他的一切都是母亲教的,若是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回头。母亲意已决,行冉只好跪别,随女莲离开……
后宫已是一片大乱,流苏夫人见女莲携着行冉已出,便走出冷宫,她无视周围慌乱,径直走向玉明宫。
玉明宫宫门大敞,侍女宦人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一人袭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地呆坐在地。
流苏夫人走进宫门,反手将门阖上:“外面喧嚷,王后怕是听得厌烦了。”
“流苏夫人不怕外面狼豺入室,此刻竟还不逃离王宫?”裴裳闻声回神,静坐不动。
“我是后宫妃嫔,王上不……”流苏夫人回答地过分流利。
王后打断她:“你莫不是灭国感伤,怎么说起这般无趣的话来,我倒真不信有人会爱上这般庸夫。”
王后指着地上仰躺之人,肆意嘲笑:“你来看,这可是你心爱之人。”
流苏夫人一看,那暗处的尸体竟是被刎颈的王上。
王后冷笑:“这庸夫三番两次学贤君以死殉国,却下不去手,还是我助了他一臂之力。”
流苏夫人叹了一口气:“就算你痛恨王上,也不该杀掉自己的孩子。”
王后回头一怔,她是如何知道的,再一想,事到如今,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人各有命格,顺应天命,耘生福泽,方为入世之道,你又何必妄逃天意,执意而为。”流苏缓缓说到。
“你懂什么……”王后闻此,声音激愤,泪水忽然盈眶。
流苏接言:“即便是被逼迫戏弄,你也不该自上绝路。”
“你不懂!”王后斥声。
“世人之事有何难懂,不过是一个痴字罢了。”流苏夫人淡淡说出这句话来。
痴,她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抹去这个字背后的一切。王后抑制流泪,她拔剑而出,回身向流苏刺去,流苏没有闪躲,剑身插入流苏胸前,流苏没有丝毫表情,王后瞠目看着流苏,流苏向后退一步,剑身露出,而她的身体却完好无损。
她是妖!王后吃惊。
片刻,王后漠然收剑,无论流苏是妖是鬼,她身在死亡之缘,又有什么好怕的。
流苏承认:“我本是后宫千年流苏树精,王后在宫中的一切我都知晓。”
王后疑惑:“你是如何知晓?”
“以木为目。”
王后不明她的意图:“你想怎样。”
流苏浅笑:“国将灭,我能怎样?”
“你是妖怎会没有办法。”王后淡淡看向她。
“我妖力不足,后宫,我已无法离开。”
“于是你便做了他的妃嫔?”王后指着那具尸体。
“只有在后宫有了立足之地,我才可生存下去。”流苏顿了顿接言:“我的结局已定的,倒是王后,为何不走。”
王后哭笑不得:“走?去哪?”
她已无路可走,出生将家,父训报国,而她杀君。亲情浇薄,遭受利用,内心寒然。所思之人,人在远道,心无灵犀。所愧之人,再见犹愧,无以为报。
王后转身看着剑身映出自己悲愤忧愁的面容,她不忍直视,扔下了剑,走向案前,她端起酒觞,一饮而尽,而泪水却于低首瞬间滴落下来。
少顷,一批禁军忽然闯了进来。裴荣韬踹开宫门,望见妹妹的瞬间,他顷刻安下心来。
裴荣韬忙道:“裳儿,宫城失守,快随我离开王宫。”他说着,上前拉起裴裳手腕,欲带她离开。
裴裳用力挣脱,她向后退了几步,难忍泪水:“国已破,你要我还有何用!”
“你我是兄妹,我带你走,还需谈何用!”裴荣韬皱眉惊惑,自己在妹妹心里真就成了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了吗?
“带上公子晏,跟我走!”
此刻游族随时可能搜捕而来,留给裴荣韬的时间不多了,他只想带上人从宫中密道离开。
“你要公子晏做什么!”裴裳激动,她泪盈满眶,悲绪伤心,险些没有站稳。难道哥哥还想利用公子晏。
流苏点破:“灭国便是亡家,新朝难容旧臣,裴氏难以东山再起,怕是统领心有不甘,想以公子晏为名,起兵复国吧。”
“流苏,你怎么在这!”裴荣韬脸色阴沉。
“哥哥,放手吧,晏儿已被我送出宫去,他不会卷入你的阴谋中,你还是归隐……”裴裳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声泪俱下地劝到,惹人心疼。
他看向妹妹,仍是一张冷峻坚定的面孔:“笑话!国已亡,新朝怎会放过旧将陈兵,若不复国,何来安生!”
看着妹妹凄然泪下的样子,他不由心疼。他反手牵紧妹妹的手腕,神情倏然柔和下来,出宫后随她如何嘲讽埋怨自己都好,他只求妹妹不要在这紧要关头与他怄气任性。
他此刻心中本是柔情,可出言仍改不掉平日那般命令语气:“你快跟我走!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我不走!”裴裳使尽力气挣开哥哥的手,她泪水坠地,步步后退,攥拳喊到,与从前和他争吵受气时一样,可声音里充满坚决和绝望。
“你别逼我,今日就是绑也要把你带走。”裴荣韬冷峻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来人。”裴荣韬命令到。
两个禁军上前。
裴裳挣脱禁军的束缚,瘫坐在地,泪眼婆娑地看向哥哥,她轻轻道:“我已服毒酒……无用了!”
她低着首跪着身子,噎噎不语,泪流不止,像极她儿时做错了事同他认错一般。
裴氏有训:家不离散,命不自裁,道无绝途。
在旁禁军无不寒噤若蝉,看向小姐和家主。
裴荣韬怔住,明明,明明他做这些是为她为家族打算,为何她就是不明白,不领情。他心痛如绞,握紧配剑,想让语气尽量平缓下来:“你……为何总是不肯听话!”
“哥,放下吧”。裴裳泪如雨下,拉着裴荣韬的衣襟求到。
裴荣韬俯视泪水不止的裴裳,他手松佩剑,冰冷说到:“这是你自己选的。”说着,他抽出裴裳手中的衣襟,头也不回,带着禁军离开了王宫……
莫问他如何忍心,她又是如何忍心!
裴裳斜靠在床沿上,毒酒药效已经开始发作,而她还想再撑下去……只因还有一事未了……
这时流苏身上忽现火焰:“我怕是陪不了王后了……流苏树着火,我的命数也将尽了。”流苏说完,消失在火光中。
裴裳腹绞难忍,身体向下滑去……
朦胧中,她听到敌军入宫乱烧乱抢。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唤醒,季则铭见她醒来,焦急的面容露出一丝欣慰:“裳儿,裳儿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周围已是火焰,木梁嘣咧声,王寝宫将要塌陷,裴裳留意到他身上的剑伤,拦住他:“不必了。”
她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他身子一颤,轻轻抱住她。
她说到:“不必了,我已喝下毒酒。”
季则铭心痛,看向她,厉声道:“你……何必如此!”
裴裳气息微弱,她尚未开口,他接言哄到:“言玉虽在远方,我也可带你寻他,酒虽有毒,出去也可寻得解药,先离开这里再说。”季则铭欲带她离开。
“我下的毒,无药可治。”裴裳声音虽轻,却按住了他的动作。
他顿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我都知道。”裴裳声音微弱说到:“言玉无意于我,那日你交给我的字条是从信纸上撕下来的,我拿到字条,便生疑了。”
裴裳闭上眼睛,接着说:“则铭哥,多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人将死,无以为报,我已将你的家室迁至城外……”
她感觉四肢渐渐麻木,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则铭哥…那画像…是我傻,一直没觉察……”
季则铭一怔,眼睛红润:“我藏在心底,你怎会知道……裳儿……”他还欲说什么。
而怀中人流下最后一滴泪,已然香消玉损……季则铭心中若有所失,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贴近裴裳,紧紧抱住她,泪水从眼角滑落……四周火势愈生愈大……
……
城外高地之处,夜风凄凄,季陌薇走上前望着远处焚烧的街坊,她心痛季家就此国破家亡、漂泊无依。
她望向烟雾最浓的宫殿,忆起半路相逢的父亲不听劝告,亲带百名精兵折回王宫。眼下宫中尽是游族之人烧杀抢掠,可父亲竟不顾生命安危也要去救卿华宫的那位……
季陌薇颦眉,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到父亲隐秘的心事。她心中伤愤,她替母亲伤心不平,却又紧紧牵心着父亲安危。
眼下归轩仍在赶回京都的路上,待与他会合,季家又该何去何从?
……
女莲带着祝行冉逃离王宫,为躲避闯入宫中的敌军,两人乔装成宫人逃离,快要逃出宫门之时,敌人还是发现端倪,向二人射箭。情急之下,女莲用身子挡住利箭……
等行冉醒来,发觉周围皆是死尸,清晨的大雨打在尸体身上,腾成薄雾,新的王朝即将开辟。
行冉想到女莲,挪动身子寻找她,这才发现方才压在他身上的那具尸体便是女莲。
他流着泪,尝试将女莲背起,而尸体沉重,三次滑落,雨下的太过猛烈,宫墙上的火已覆灭,像一切没有发生一样。行冉跪在宫门外,泪水与雨水夹杂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