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训教
那马车确实是时任锦县副县长曹路宽的。
要是,曹家在当时可是数得着的大户,有的是钱。曹路宽,作为曹家的长子,很早家里就为他置办下汽车的。
那曹路宽今日出门怎么不坐汽车,而是乘坐的马车呢?
当时,正是民国9年,汽车在当时十分罕见,别说是在锦县,就算是山东,也没有多少辆汽车的。
这样的背景下,曹家就有自己的私家汽车,可见其豪横程度!
当时,国民政府提倡节俭。而锦县县长张儒文那更是把表面文章做得很足,更是力主节俭,严惩铺张浪费。
而且,当时民国的县长,仅靠薪水的话,那是没有多少的。如果哪位县长置办了汽车,显然,这钱来路不正,是要被查处的。
张儒文在这方面就非常得谨慎,出门的时候,常常甚至是步行,来彰显其廉洁清正,更不要说是去置办汽车了!
曹路宽刚刚从政那会儿,觉得自己家承人值,不去在乎什么,甚至还有点小得意。慢慢的,曹路宽可就得意不起来了!
正县长的生活尚且如此节俭,一个副县长在生活上又怎么敢去逾越正县长?!况且,曹路宽在官场混迹的时间一长,很快便领略了一些为官之道!
那些显山露水的东西,不管它是祖传的也好,现挣的也罢,全都隐匿起来,一切低调行事才是正路!
所以说,如今的曹路宽,出行最多也就是用个马车,汽车偷偷用用还可以,算是不敢大明大白地开出来了。
今日,曹路宽刚好打此地经过,老远就看见许荣斌被一群人围着,就明白,他的外甥准是遇上了此等囧事!所以,就特意帮了许荣斌一把,解了他的尴尬之围!
许荣斌被拽上马车后,见舅舅曹路宽正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许荣斌尴尬道:“舅舅,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曹璐宽笑笑,并没有回答许荣斌的问题,而是道:“你这是拔刀相助,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气度,没成想,却遇到这般囧事了吧?”
许荣斌被说破,腼腆一笑,没有作答。
曹路宽又说道:“斌儿啊,舅舅早就看出自你回来锦县以后,身心不宁。总是觉得到处不适应,各种嫌弃,一切的一切,跟你的理想相去甚远,心里非常郁闷,对不对?”
曹璐宽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许荣斌接着说道:“一直想找个时间,与你好好谈一谈。刚好,今日得闲,在这里遇上了你,那就带你去个地方,你我二人好好聊聊。”
说完,曹路宽就令人将马车驶到郊区的一处小院前停下。
等马车停稳后,曹路宽下了马车。
许荣斌也说不上这是到了哪里,见曹路宽下车,他也跟着下来。
许荣斌往四下一瞧,见这只是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但又隐隐觉得这里不同于别处的农家,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不禁心中纳闷,暗道:“舅舅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体察民情吧?”
许荣斌虽然心里纳闷,却又不便发问,只是愣愣地在门前打量。
曹路宽拉了一下还在愣神的许荣斌,信步迈入这小院的大门,两个卫兵在后面紧紧跟随。
令许荣斌没想到的是,这家从外面看很普通的一处小院,里面果然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这院子里被打扫得很是干净立整,路两边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就连房屋门口还有侍者站立!
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位侍者赶紧迎过来,殷勤地叫道:“曹爷来了,快里面请!”
一看就知道,曹路宽是这里的常客。
曹路宽也不客气,带着一行人随着侍者进入大厅。
这大厅里却是非常开阔!迎面一盆盆状如月季的花开得正艳,花树上方的屋顶,开了大大的天窗,这花树刚好通过那天窗,接受大自然的阳光雨露。
许荣斌仔细地瞧了瞧那花,他在报上看见过,这种花叫做爆香紫,正式叫法是甜蜜马车!
这种树常年花开不败,听说1894年才在美国培育成功,没想到,今日却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可见这家小院的主人真的是不一般啊!
爆香紫的前面,从东往西缓缓流淌着一条小小溪流,穿越整个儿大厅。
水流上面还被精心撒着丝丝的花瓣,那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溪流边儿上,竟是茵茵的绿草,绿草中还穿插着小小灯泡。这溪流、这绿草在大厅之中叮当轻响、熠熠生辉!
青草旁是一条石板小路,小路的另一边是一间间清雅的隔间,里面不时传出阵阵的歌声,偶尔也有琴书的声音和欢笑声。
这真真儿是轻歌曼舞,行云流水,如入仙境啊!
曹路宽一行,跟着侍应生来到一处宽敞的雅间。这里应该是专门为像曹路宽这般人特意留的。当侍应生打开门后,却有一名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迎来!
这女子对曹路宽欠身款款行礼,轻启朱唇,娓娓说道:“曹爷,秋红等您多时了!”
曹路宽哈哈一笑,道:“真是难得秋红姑娘还惦记曹某啊!”
秋红貌似有点囧,嗔怪地说道:“曹爷说笑了,曹爷能记得秋红才是幸事啊!”
曹路宽一边说着话,一边坐下,对侍应生摆了摆手,侍应生明白曹路宽的意思,赶紧走了出去。
一会儿,一盘盘的美味佳肴被几个美女如仙女献蟠桃般的端上了桌。
秋红欠身问曹路宽,道:“曹爷,今日想听哪段?”
曹路宽指了指许荣斌,道:“我这外甥啊,喜文,是个才子,你就来段《偷诗》吧!”秋红对身边的丫鬟式样的小姑娘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轻启杨琴,娓娓唱起……
许荣斌知道,曹路宽一直是喜好琴书的,果然,今日随着那秋红姑娘,曹路宽竟也能跟着哼唱几句。
听了一会儿琴书,曹路宽为许荣斌夹起一块肉,放到他面前的碗里,问道:“斌儿,尝尝,你猜猜这是什么肉?”
许荣斌夹起一块尝了尝,真是入口即化,味道鲜美异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这是什么肉来,就摇了摇头。
曹路宽微微一笑,道:“这,其实就是牛肉。”
曹路宽见许荣斌有点疑惑,又是轻轻一笑,指着盘子,接着说道:“一头硕大的耕牛,浑身上下仅有这七块肉是最好吃的。”
说完,曹路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荣斌,又指了指一盘鼓鼓的,狀如小伞样的东西,问许荣斌,道:“知道这又是什么吗?”
许荣斌仍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曹路宽介绍道:“这是鸭掌。”
“鸭掌?!”许荣斌觉得自己竟似白痴一般,天下哪有这样的鸭掌!
曹路宽笑道:“把普通的鸭子用香料药食喂养三个月,然后,赶到一个烧红的铜筑筒中,这头推进去,那头拽出来,鸭掌被铜片烙得立即鼓起,再用锋利的砍刀麻利砍下,稍作整理,便是此菜!”
听到这儿,许荣斌有点骇然!他感觉有些恶心,便放下了筷子,看着曹路宽,他不知道舅舅告诉他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甚至有些想离开的冲动!
“荣斌啊!舅舅告诉你这些是想问你一句,你觉得咱们锦县这里穷吗?”曹路宽看出了许荣斌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背。
见许荣斌没有回答,曹路宽接着又说道:“咱们这里其实一点都不穷困!你看这一桌,就算是在京城又有几家能端得出呢?可咱们锦县就有!你能说咱们这里穷困吗?”
曹路宽又抿了一口红酒,道:“此处有个非常文雅的名字,叫做‘北方小城’,虽说是小,但麻雀不大,五脏俱全!你若多来这里几回,便知道上流人的享受和努力,和下等人的颓废与卑贱。有的人,他就是愿意受穷,有的人就顾眼前,头脑不动一下,就等着好事从天而降,唉!难啊!”
说完,曹路宽看了看有点张口结舌的许荣斌,道:“斌儿啊,你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啊!你觉得,你回到我们锦县,大约是后悔来错了地方,无法施展你的宏图大志!其实,你错了,这里边的学问大得很呢,这里就是一个缩小的民国啊!你如果连这个小地方都参不透,何谈理想,何谈报复!”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对许荣斌说道:“斌儿呀,这普天之下,受苦的人多了去了,凭你一己之力,你管得过来吗?!再者说,就算你拼了全力去管了,你就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效果吗?!有的人拿到你的钱,转眼他还是去破败,你能整日去救济他吗?机会是有的,有的人他就是要堕落,他的脑子就是不肯转动一下!你同情他们作甚!”
曹璐宽又似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既来到家乡,就要融入这里,多多探索,多多体会。不要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有再高的学识,怕就是这小小的地方也容不下你啊!”
整个儿的宴会,许荣斌几乎是没大说话。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应对曹路宽的话题。
从那个“北方小城”回来,许荣斌陷入了沉思当中。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剖析一下自己了!舅舅的话尽管与自己的初衷不付,但有些地方也不无道理,确实是指出了自己的一些弊病。他许荣斌必须沉淀一下自己的情绪,调整一下思路,这路还要继续走下去!请君接着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