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蛰伏
过了一星期,长宁安科已经被国安接管,路峰也回了家。
曹娜为了这事儿还特意跟公司请假,从出差的地方回长宁,在家待了几天。路峰告诉她,国安问得很仔细,查得也很仔细,最后发现他跟老大没啥关系,他就是个干活的,就把他放了,让他不要随便离开长宁,随时听候调查,如果离开长宁必须跟国安报备,公司老大具体犯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曹娜问路峰手里还有多少钱,路峰说没钱了,为了在京城子公司的股份里占大头,他把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到现在京城子公司的账还封着呢,解封得等着公司老大的案子结束。曹娜问一共封了多少钱,路峰支支吾吾地说大概也就五百多万吧。
曹娜又问,那孔娇呢?
路峰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嘟囔了一句:“出事之后就没见过她呀?”
“哦。”曹娜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不再问了。
从那以后,路峰一直在家待着。曹娜在外面出差,每次打电话问她妈,路峰在家表现怎么样。老太太的说法基本没变过,说路峰在家天天憋在书房里上网,刷手机,打游戏,偶尔做做饭,孩子是一点也不管。有时候孩子想跟他亲热亲热,他也就三分钟热度,亲上一会儿就打开动画片,让孩子看动画片,他躲到一边刷手机去了。
曹娜从春泉隔离回来,老太太按年夜饭的规格做了顿好吃的,路峰草草地吃了些,也不收拾餐桌,也不洗碗,一推二做五躲到书房去。
曹娜很生气,收拾完餐桌厨房,气冲冲地推开书房的门,打算问问路峰这几天在家都干嘛了。一进门,看到路峰慌张地把一本书合上,望着曹娜,问她:“你干嘛!”
“我干嘛?我还想问问你要干嘛?”曹娜顺手把书房的门关上,压低了声音,恨恨地对着路峰发火。没想到路峰不像以前那样跟她对吵,而是低声下气地认怂。说以后一定注意,家里洗碗刷锅拖地的事都包了。曹娜的火气,就像猛挥了一拳却打空了一样,本打算要发挥出来的那些难听的话,一下子没了方向,也没了后劲。她没好气地说:“要么出去找工作,要么在家帮妈干点活,别跟甩手掌柜似的,我妈又不是你家的老妈子。”
“好好好,是是是,娜娜我错了,我混蛋,我注意。我现在就去洗碗。”
“洗个屁,我早洗完了!”
曹娜狠狠地尅了路峰一眼,走了。临走看到路峰扔在桌上的那本书的封面,《百年孤独》,心想,要再这样下去就让他滚一边儿自己孤独去。
第二天,路峰说出去找工作,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很晚才回来。曹娜问他工作找得怎么样,路峰嘟囔了几句不太顺利,就收拾收拾回书房睡了。曹娜也懒得管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他提离婚。
这时候曹娜还没收到彩票。她琢磨着,路峰现在跟穷光蛋差不多,以他现在的身份,想找工作也难。如果她提出离婚,房子是路峰父母买的,她不好分。至于财产,她明里暗里攒下的钱也没多少,路峰不跟她分还好,路峰要是跟她分财产,就算分得少,她也得分给路峰一部分。孩子大概率是她的,可是她带着一个孩子,还带着一个妈,现在经济形势也不好,万一战明辉的公司不行了,她也得跟着倒霉。如果不离婚,顶多是有间房子可以住,孩子,妈,路峰,全得靠她养活。虽然路峰在京城子公司投了钱,谁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完,就算案子结了,钱能要回多少还是个问题。路峰肯定有私房钱,没跑的。就算离婚,也得查清楚他的私房钱再提。
路峰偶尔以找工作的名义出去逛一天再回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待着,在家的时候,开始主动帮岳母擦桌子洗碗拖地收拾家。曹娜她妈是个善良的老太太,觉得闺女、女婿都不容易,路峰躲在书房不出来的时候,她也不会主动支使路峰干活,路峰回来晚了,还会问问他吃了没有,没吃饭就给他做点儿。路峰偶尔说吃过了回来的,老太太也不多问,天天伺候着接送外孙女上下幼儿园,收拾家务。曹娜上班儿不在家的时候,这三代人倒是平安无事。
路峰有一次借口找工作出门儿,路过一个奢侈品店,隔着玻璃发现曹娜自己在里面逛来逛去。他假装没看见,悄悄地躲开了,曹娜早上走的时候还说单位最近特忙。晚上回家,路峰回来得晚,也没见曹娜添置了什么新物件儿。路峰想知道曹娜买了啥,心想也许是她提前藏起来了吧,第二天趁着岳母出去买菜,曹娜上班儿,闺女上幼儿园,他仔细地翻了翻衣柜和储物间,没发现什么新东西,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路峰没那么多功夫搭理曹娜的事,他终于找到工作了。
他告诉曹娜,找了个在货运公司当司机的活,开厢货,给大大小小的超市、酒店送货。曹娜问他工资多少钱,路峰说试用期一个月,3000,一个月后转正,5000加提成,想交五险扣1000。曹娜说还可以,让他先凑合干着,有机会再跳槽。
好在货运公司的工作不是很紧张,路峰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下午没活了能早下班儿,有时候还能有空去接孩子放学。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上工,他晚上从来不管孩子,老早就躲书房睡了。曹娜一看路峰这个状态,觉得离婚更不好提了,自打兑了彩票,她不想跟路峰过下去的心思一天比一天旺盛,一见到路峰就想起他那些花花事儿,心里的膈应劲儿泛起来,还不好发作。
闺蜜郑晓倩劝她:“干嘛这么拧,不过出轨而已。我们家老贾,光我知道的就有三个,我都不打算跟他离。在外面玩就玩儿呗。老了就消停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再说,咱们可以自己找乐子嘛!”
曹娜撇了撇嘴,说:“你跟老贾都是官家的,哪能随随便便折腾。再说,我对男人有洁癖,我一想起他跟别的女人睡过我就恶心。”
路峰从国安那回来的第二天,就跟明老板搭上线了。明老板很委婉地给他发消息,告诉他上面很担心他的安危,现在他安全出来了,上面肯定要做一些甄别,希望他再接再厉,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过了几天,明老板给路峰的指令是蛰伏,等候消息。路峰心想,既然上面没放弃他,说明他还有用。
从那以后,明老板偶尔跟他联系一下,让他去拍个照片,盯个人,送个东西。路峰每次都顺利地完成,收到一点现金,明老板说,这是考验期的“低保”,上面会派给他或真或假的一些任务,甄别下他的成色。
路峰找到货运公司的工作,跟上面有没有关系,他一时不好判断。货运公司李老板通知他第二天一早上班的时候,路峰就告诉明老板,他找到工作了,有些活干起来可能不方便,尽量别派他很急的活。明老板鼓励他好好上班,任务的事不会太为难他。
从那以后,明老板给路峰派的任务很单一:送货路过长宁江边儿的时候,在造船厂对岸停一停,拍几张照片。或者路过某个军事管理区的时候,找个角度,拍一拍。在路峰看来,这些照片在网上到处都是,他拍得不仅不专业,角度也不好。不过明老板既然这么要求,他还是认真地做。每次给明老板发完照片,路峰都会在长宁某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把“低保费”取回来。
路峰心想,这也算是“任务”?简直是糊弄洋鬼子。他甚至猜测,明老板可能片面的给上面报了他的情况,借此机会克扣应该给他的“劳务费”。
长宁国际大酒店是货运公司的老客户。路峰每周一三五给长宁国际大酒店送货,送的都是酒店用的米面油盐烟酒糖茶饮料啥的。酒店有个女仓管员,叫许雯雯,三十来岁,卸货的时候,都是她点货收货。除非有人换班,几乎每次都是许雯雯。
路峰不仅要当司机,在一些老客户那,还得兼职卸货,这个大酒店就是需要路峰卸货的客户。还好,只需要把货放在卸货区就好了,不算太累。每次卸完货,许雯雯要么给路峰的驾驶室里扔下一盒烟,要么塞半打啤酒,搞得路峰有点不好意思。
总有那么连续几次送货,接货人都不是许雯雯,路峰还问接班的人许雯雯去哪了。接班的伙计一脸茫然地告诉他:“我刚来,不认识许雯雯。”过了几天,许雯雯又出现了。路峰问她去哪了,她只会客气地说自己休假了。隔着口罩,路峰差不多能看出来许雯雯说这话的时候是微笑的。
路峰送了小一年的货,这样的事他遇到三四回,每次问许雯雯,她都说是休假。
货运公司的李老板偶尔会塞给路峰一个封好的小箱子或信封,外面啥也没有。李老板特意交代路峰,到了长宁国际,把这个交给许雯雯,啥也别说,啥也别问。上了车,路峰晃晃盒子,摸摸信封,估摸着是钱。
每次送箱子或信封的时候,许雯雯都在。
距离明老板上次给路峰安排任务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要不是明老板突然冒出来给他发消息,他差不多快忘了明老板这个人,更忘了自己的特殊身份。这次明老板发的任务让路峰瞬间炸毛:
“做掉许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