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尝试
周小其实挺意外的，但也很惊喜，平时钟谷几乎就把自己当透明人似的，今天却突然叫住了自己。
钟谷放学后叫住了周小，问周小自己能不能问她些问题，但是说完后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两人在路边面面相觑，站了许久。
“没事你说吧！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周小看钟谷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怕钟谷不相信还非常诚恳道：“真的！”
钟谷看了周小一眼又匆匆移开目光，干笑了一下。
她觉得这种问题很不礼貌且尴尬，但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周小就看出了自己的窘迫，钟谷对于周小的适时出声感到感激。
“这个问题有点冒犯，你要是不想答，可以不用勉强。”
钟谷觉得班里的人都还挺怕自己的，而周小明明是最胆小的，却也是和自己说话最多的人。
钟谷怕在周小眼里自己是在威逼利诱，不得不回答自己。
“不会不会！”
周小迅速回答，还有点小激动的笑了，笑得很明媚。
钟谷看不懂为什么周小居然还有点兴奋，揉了揉鼻子：“你……不是听到了那些女生在背后说你坏话吗？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和她们玩在一起，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钟谷平时说话语速就算是快的了，现在更是平时说话语速的两倍，周小听得有些懵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钟谷说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哈哈我还以为你想问什么呢。”周小有些不自然地笑了。
“你不想说就……”钟谷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哈？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小故作精怪的抿抿嘴，笑得灿烂，钟谷却在她眼里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周小一下子就明白了钟谷问她这个问题的用意，想了想该怎么说才能把这件事给说得清楚一些。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啊，大家都这样，只是你可能不太知道这些事而已。”
周小朝钟谷笑了一下，钟谷能看到她眼里的悲戚。
钟谷听到这话很不能理解，什么叫大家都这样？
“在裕德很少会有人会花精力去维护一段友谊的，这很难。”
每天都面对着无数的作业习题，还有很多毫无意义的活动，许多耗费心力的私事，哪有那么多精力啊周小心想。
钟谷望着周小哀伤的双眼，渐渐融入到周小的情绪里，心想：也许不止是裕德……
“在学校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即使裕德根本没有多少人是真正来上学的。”
“但对他们来说来学校也不是交朋友来的，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来学校不过是出于自身情况目前最优的选择，他们只是想要毕业而已，还有的人连两年后毕不毕业也根本就不在乎。”
“那又更何谈和身边的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他们随心而行，开心了就和你玩，不开心了就离你远远的，连一个理由都不需要。”
“他们在学校不过是找个伴而已，很少有谁吧谁当成真的朋友，要是我和她们不一样……很快我就会被孤立的，就像刚开学的时候……”
周小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神情恍惚，眼中蓄满了泪水，钟谷却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光。
周小自嘲似的轻哼一声，笑了起来，“所以……即使我不喜欢不了解她们的圈子，也不得不去融入，迎合她们的喜恶。”
“对于你说的事情在她们的圈子里再正常不过了，也是个很有趣的现象，有时候骂你骂的最狠的，往往就是和你玩得最好的那一个。”
周小偏过头来对着钟谷笑了一下，眼神里有一丝癫狂。
钟谷面对周小这一番话语，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钟谷略显诧异的神情，周小闭上眼将眼里的泪水压回去，无力的笑了笑，她不知道钟谷会怎么想她，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叫嚣让她说出来。
长舒了一口气，周小才缓缓睁开眼来，对着钟谷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虚伪？”
钟谷对上周小的眼睛，失神片刻，她没想到周小会问她。
在钟谷的价值观里，其实还没有将这样的事分个对错，但钟谷觉得不喜欢的人或群体没必要强行融入。
人们常说人是群居动物，但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人就生存不了了吗？
并且世界千千万万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会和你合得来吗。
可是现在现实摆在她面前，给钟谷来了个教训。
让钟谷知道，能和自己合得来的人是很少的。
你哪来那千万分之一的幸运？更多的时候大家都不得不去忍受对方身上的自己无法容忍的地方，尽量去发现对方的闪光点，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好过一些。
不论是林嘉还是周小……那么多人都是这样的，那是不是这样的作法，有时也无可厚非呢？
钟谷没说话，因为在周小展现出她与以往不同的一面时，钟谷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钟谷不认为周小是虚伪的。
周小的确有听到别人在说她坏话，还能安然自若的面对那些人的能力，但钟谷觉得那不能算作虚伪。
因为她们也从没对周小付出过真心。
钟谷更多是感觉周小太懦弱了，以至于需要这样来伪装保护自己。
而且钟谷真切的感受到在自己面前，周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真诚，就像是将那个内在的自己剖开展示给自己看了一样。
钟谷知道这样无异于是对周小的再次伤害，但还是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融入她们的圈子，一个人不也很好吗。”
“那是你啊。”
周小想对着钟谷笑，却觉得有些心酸，“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那些言语和目光，还有自己一个人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那种孤独的……我就做不到。”
周小看向钟谷的目光里充满了纠结痛苦，即使周小在笑着，钟谷也能感到她的绝望。
脑子像是宕机了一样，钟谷的思绪已经游离体外，话不由自主的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那你对我示好是为了不受欺负么。”
钟谷有时在睡觉的时候会听到这样那样的声音，很吵很聒噪，那些奇吵无比的声音这样说：
‘这周婊还挺聪明的啊~知道跑去给某人献殷勤抱人家大腿。’
‘小点声，一会又起来骂了。’
‘都这么小声了……走走走，出去说……’
‘……那她好像也没理那周婊啊。’
‘哼，放你你敢跟她坐一起……敢和她坐的也就周婊一个了，当初要不是她站出来……’
‘就是！我艹，现在都想不通她干嘛突然发火，之前比那天还吵都有也不见说……’
‘……惹不起惹不起。’
“算是吧——又不完全是……”
钟谷一点也不诧异周小能坦诚的告诉自己，答案好像在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宣之于口了。
令钟谷有一丝不解的是，周小现在的模样，和在学校表现出来的怯懦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她眼里总是有一种钟谷看不明白的情绪。
钟谷觉得平时的周小好像画了伪装好让自己不受伤，但她表现出来的可怜又好像不全是假装的，钟谷看不清她原来的模样，但谁又说能清楚自己原本的模样到底是怎样的。
伪装太多，也许有一天她也看不到自己本来的模样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周小都跟着钟谷，跟着钟谷走到书店，对着钟谷笑着挥手告别，像是认识了许久的好友。
钟谷没有理会，周小在心里暗暗想，这便是默许自己跟着她了。
从学校到书店的这段路上，周小喜欢和钟谷说着各种各样的事，大多都是关于周小自己的，周小只说好的从不说难过的事情。
“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钟谷停下来不解地看向周小，她以为那天她们已经聊得够清楚了。
周小愣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尴尬的停下，“你……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你想说可以一直说下去，我没有办法剥夺你的言论自由……”
钟谷顿了一下，又道：“我只是不懂，即使你再怎么怀念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为什么要一直活在美好的幻想里？道理你也懂得的，有些事改变不了。”
“向前走未必没有路，为什么不能迈出去呢？”
“我……”周小低下头红了眼，“这太难了……”
“这世界上有哪一件事是容易的。”钟谷轻微叹了口气。
难道周小继续迎合那些人、卑微的当着她们的跟班，她的日子就会好了吗。
“现在已经分班了，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
自从高二分班以来，钟谷可以感受到现在的班级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了，人走的走，剩下的重组又磨合，钟谷觉得现在班里的氛围已经没那么糟糕了。
“可是我不想在过以前的日子了……如果……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周小如哽在咽，通红的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你……就让我跟着你就好，我不打扰你、不说话！你就当我是空气就好……求你……”周小上前一步，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伸手扯着钟谷的衣袖。
钟谷只微微看了周小一眼。
“你想做什么我干涉不了。”
周小在原地痛哭，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钟谷走之前的那句话。
“可是周小你知道吗，一辈子都指望别人的人，这辈子就没指望了。”
“你能躲在别人的身后多久。”
周小无助地抱紧自己，“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啊……”
周小已泣不成声。
那天周小看钟谷沉思的模样，知道她一定不能理解自己的观点。
但这于周小来说并没有太大关系，周小很久以前就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没人倾听。
一下子将它们全部倒出对周小像是卸下了重担，她一下子放松下来了，从来都没有人像钟谷一样安静的听她把这些话说出来。
即使周小知道钟谷并不是因为想听自己说话才听的，但是她真的很感谢钟谷聆听自己的心里话。
今天周小又看到了那个在书店里满眼都是钟谷的女孩子了，她站在大榕树的身后看着她们俩。
其实周小这几天都看见了她，知道她是在跟着钟谷，对自己好像不太喜欢。
周小原以为钟谷走后那个女生也会跟着离开，却没想到那个女生趴在大榕树下好像有些担心的朝自己这处看来。
周小想走，自己这样真的太狼狈，她莫名的不想让那个女生看到，太丢脸了。
可那个女生走了过来，话语里流露出关心，语气也那么温柔的朝自己递来了一包纸巾，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晴天！”
女生指了指刚下完雨还有些阴沉的天空，微微笑着，眼中带着期冀。
一滴雨水从树叶上滑落滴在女生的指尖上，两人的目光透过晶莹的水滴相对。
“呃……我要先走了，再见~”
女生三步一回头，对着自己摆摆手，脸上的担忧不减。
直到女生消失在绿荫里，周小破防了，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女生的模样和一年前第一个朝她扔来一包餐巾纸说着她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重合了。
那一刻周小突然很羡慕钟谷，也很羡慕那个女孩子。
有人值得她心心念念，她也值得有人为她心心念念。
周小开始想也许不会有人冲进暴雨里，为被雨点打压得直不起身子的小草撑起伞。
但是暴雨过后总会是万里晴空，那时候沾满尘土的青草是不是会被大雨冲刷，变得洁净一新，最后也能在阳光底下反射出闪闪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