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乐高
“嗯……好，我们都挺好的，嘉嘉在画画，妈你要和嘉嘉说话吗，我去叫她……不用了吗？婶婶？”
“好……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爸妈你们在那边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嗯我去找嘉嘉听电话。”
林程走到林嘉的画室门口攥着手机犹豫半晌，长舒口气还是敲响了门。
“进来啊老哥，还敲门干啥？”
林嘉听到敲门的动静就停下手中的事情，回头看见林程进来，灿烂地对着林程笑了起来：“哥干嘛呢？大晚上做题太兴奋失眠了吗哈哈哈。”
“你还没画完吗？”
“快了，哥你先休息吧，一会我睡觉的时候会把灯关好的。”
林嘉瞧见了林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界面。
“诶，是伯母打电话来了，我也要听！”
林嘉跑过去从林程的手里拿下手机。
“是婶婶想要和你说话……”
林程不知道在林嘉面前该怎么称呼他婶婶，明明是林嘉的亲生母亲，但林嘉见了简书还没有见那些七八年不联系的亲戚亲。
林嘉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表情凝固，手机都举到耳边了却不知道要不要接。
林程看着林嘉的样子，知道她是有些为难了，将手机抽出来，“我和妈说你睡了。”
林嘉接过手机，硬生生扯出一点笑：“哥你去休息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你真的可以？”
“当然，有什么不可以的。”
林程看了眼林嘉，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什么，不放心的出去了。
林嘉将手机开了扩音，搭在画架上，林嘉坐在没有靠垫的小木凳上，耷拉着肩弓着背，一瞬间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力气也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似的，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想今天画的有些晚了啊。
“喂……”
“……嘉嘉。”一阵悉索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喜悦的女声，“国内天气转凉了吧，记得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妈妈会担心的。”
林嘉没有说话，那边顿了一下，接着道：“……妈妈买了几件卫衣还有些吃的寄过去，填了你的手机号码，记得看快递消息。”
林嘉心情复杂，手指抠着身下的小木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闷声闷气的道：“……嗯。”
那头的人感觉到林嘉情绪似乎有些低沉，顿了一下。
哽咽道：“嘉嘉……妈妈这些年真的很想你……真的不是故意让你一个人在大伯家的，妈妈那时候也很困难啊，妈妈怎么舍得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呢，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妈妈现在有能力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爸爸也快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以后开开心……”
林嘉听到简书往事重提还有她哽咽的声音，一下子慌了。
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明明应该是最亲的人却总说着一些煽情的话以落泪结尾。
林嘉向来讨厌眼泪，但在简书这，她是害怕的心疼的。
“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学，以后再说吧……你也注意身体……挂了。”
林嘉掐断电话后，眼神落在刚才的画上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眼睛红了一圈。
上面是一副山水画，水雾迷蒙将林嘉的思绪勾回了很久以前，一个令林嘉现在还魂牵梦萦的地方。
那里有林嘉无法舍去的记忆，难以忘怀的山水，念念不忘的人。
对于林嘉来说小时候住在奶奶家的那段时光是她最快乐最宝贵的记忆。
那时候林嘉的爸妈刚离婚，那时候的林嘉还不知道离婚是个什么概念，没人告诉她，她爸妈离婚之后他们一家人就再也不能生活在一起了。
那之后，有天爸爸去了一个地方，那里的墙很高，看不到顶，门很重，门开时的声音如拖着几百吨重物的大货车行驶在公路上的沉闷，而且总有警察叔叔守在那儿。
爸爸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过，那扇大铁门像是将她的爸爸给吃掉了。
妈妈自从那天之后也不见了，妈妈走之前说总有一天会回来接她的，林嘉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林嘉那时候常常盼望着妈妈回来后带自己去爸爸的公司玩，这样自己就可以在爸爸的肩膀上骑马马，公司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还会拿蛋糕糖果给自己吃……
期待着期待着……然后一次次落空，林嘉渐渐也就不再盼望了。
其实林嘉觉得那时候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小时候自己能和爸妈见面的机会其实也不多，林嘉觉得没有区别，她现在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住罢了。
但是爸妈刚离婚的那段时间林嘉总能看到大人们焦急的模样，总是担心的看向自己，好像天塌了下来。
林嘉看不明白，坐在地上继续拼着自己的乐高。
那时候林嘉好希望伯母可以做自己的妈妈啊，可以陪自己拼乐高陪自己吃饭上学。
伯母问林嘉为什么那么喜欢拼大房子啊，是不是想要以后买个大房子给爸爸妈妈呀。
林嘉点点头，这话，爸爸妈妈也说过，他们也这么问过她。
林嘉不明白为什么要再买一个大房子给爸爸妈妈啊，那时他们不是就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吗？
而且林嘉不喜欢大房子，太空了，穿过漆黑的走廊走过一间间没有人的房间下了楼梯，林嘉还是找不到爸爸妈妈。
但是爸爸妈妈好像很喜欢大房子和大车，所以林嘉就笑着说：“嗯！我以后要给爸爸妈妈买一个大房子，像芭比公主的魔法城堡那么大的房子！”
但后来林嘉想了想，不是的。
小的时候爸妈总是不在家，只有林嘉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呆着，拼着乐高。
爸妈总说只要自己拼完乐高他们就会回来了，但是林嘉每次拼着拼着睡着了。
记得爸妈和自己说过最多的话是：小嘉在家要乖乖的要听话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
林嘉顺应这爸妈的期盼长成了一个乖孩子，林嘉学会了乖乖听阿姨的话，按部就班的吃早饭、穿好衣服、上学放学。
每天从学校了放学后林嘉除了写作业就是拼乐高，就像是自己在建一个工程，铺一条到家的路、搭一条到家的桥。
林嘉总相信自己拼完乐高爸妈就能回来，渐渐的这变成了一种习惯，到现在也没变。
但林嘉那时候从来没有完整的拼完过一套乐高，现在也没有，因为总会有些零部件找不到，总会有几个部件滚到像黑洞一样的床底就再也找不到了，也许这就是一个征兆，那个黑洞偷走了她的家，也抓走了她的爸妈。
家里摆了很多乐高模型，却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林嘉以为爸妈只是在工作，只不过这一次好像长了一点，长到他们几乎错过了自己整个的青春期，长到她几乎要忘了林程只是她的堂哥。
所幸她的叛逆期从未到来，林程还是她的哥哥。
伯父和伯母说，妈妈只是去赚钱了，为了给自己一个更好的生活，很快就会回来的，以后自己就和他们一起住了。
那时候林嘉年纪小，并不明白妈妈的离开意味着什么，只是傻呵呵的觉得开心，因为她可以和堂哥一起玩了，以后就不用一个人拼乐高了。
离开家的头几个月，林嘉被送到了奶奶家，因为大伯和伯娘他们要帮妈妈处理一些事情，而堂哥要在假期里上补习班，所以自己只能一个人去奶奶家里呆着了。
到后来林嘉长大一点才知道，爸爸去的那个地方叫监狱，而妈妈出国了……
他们说着什么偷税漏税、向公职人员行贿……林嘉听不懂。
只知道爸爸公司上写着榕新的牌子不见了，换成了林嘉不认得的另外两个字。
周围的地也被整改，很多林嘉熟悉的事物都不见了，那里面再没有她的爸爸妈妈，没有给她蛋糕吃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那一刻一个怪异的想法跳到林嘉的脑海中：那棵老榕树会不会很寂寞，以后就没有人陪它玩了，它还会欣欣向荣吗。
林嘉不知道，也没再去看过，但老家那有棵百年大榕树，叶色翠绿，周围从不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