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鲛人
我和二叔转身就跑,然而刚迈出一步,我腰间就传来一股巨力,猛地被拉回殿内,摔了个眼冒金星。
我正准备爬起来反抗,一抬头,差点亲上那怪物的脸,它滑腻的蛇身卷住了我的腰,弓着身子用蛇首仔细打量着我。
它的脸就像古墓里的干尸一样,苍白且满是皱纹,细长的眼眶里,那对阴邪的黄色竖瞳流露出喜悦的情绪,随后它张开嘴,下颌骨像蛇一样带着粉色的筋膜,满嘴獠牙猛地向我脖子咬来!
“卧槽!”
我猛地挥起工兵铲向它脑袋上砸去,咚的一声,它脑袋被我砸到了地上,撞得不轻,缠着我腰部的蛇身也松了下来。
趁这功夫,我挣脱了蛇身的缠绕,还没站稳,又有一条蛇尾缠住了我的脚脖子,我向前摔了个狗趴,正好撞进了道姑的怀里,将她压在了蒲团下,因为惯性太大,我根本收不住力,半张脸就贴到她脸上去。
当时只觉得脸上冰凉冰凉的,像是碰到了一个冰坨子,冷得我打了个寒颤,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我左手一撑,转身又是一铲子呼过去,缠着我脚踝的怪物脑袋被砸个正着,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我眼睛无意间一瞥,发现压在身下的道姑朱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含着个东西,折射着光泽,一闪一闪的,我心想该不会是玉吧,听说古尸的口含玉不仅价值连城,还有防止尸体腐烂的功效。
来不及细看,又有几条人首蛇身的怪物扑了过来,我慌忙站起,挥舞着铲子,就像打地鼠一样,谁来我就照谁脑门上拍一铲子,一时间大殿内铛铛声不绝于耳,乱作一团。
很快,我越打越顺手,这些怪物甩尾巴速度很快,但用脑袋咬人的时候,反倒有几秒钟的后摇,我只要注意不被缠上,那打脑袋就是一打一个准,几乎在场的每一条‘蛇’都被我锤了几下。
那些灰袍人似乎不打算出手帮忙,它们一个个提着灯笼,三三两两站在神殿角落,全身都藏在阴影下,一动不动的站着。
半晌后,二叔也在我的帮助下,挣脱了怪物的束缚。神殿内满地都是在打滚的‘人蛇’,我心说这玩意也太弱了,就是纸糊老虎,看着吓人,正准备趁它病要它命,用工兵铲铲断它们的身子,却不料二叔一下拉住了我,慢慢地往后退。
他用枪指着那些灰袍人,低声道:“别上头,注意四周。”
我回过头,发现身后也站了几个灰袍人,它们不是在站着看戏,而是找位置把我和二叔包围了起来。
我刚打败了那些人首蛇身的怪物,心里有些瞧不起这些跟约德尔人一样高的小不点,我就不信它们的脑袋能比工兵铲更硬。
“不要小瞧它们,”二叔轻声提醒道:“它们是鲛人。”
鲛人?
我惊讶的看向离我最近的灰袍人,这才注意到不少之前忽视的细节……例如它们拿灯笼的手指关节粗大,皮肤发青,还带着‘蹼’一样的半透明组织,衣服的破洞里,隐约可见细碎的鳞片,佝偻的背部尤其显眼,就像一口罗锅一样。
这和我想象中的鲛人形象不符,我原先以为,鲛人都是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和鱼的下半身,男的孔武有力、形似夜叉,女的明艳动人、国色天香……再看看眼前哥布林一样的鲛人,我一时间有些幻灭。
“鲛人很厉害么?”我忍不住问道。
原本我是觉得鲛人很凶残,至少比陵鱼可怕;但现在我就不太确定了,毕竟这些它们都看着不太能打的样子。
“不清楚,但既然它们敢围住我们,就说明它们不好惹。”二叔说。
“这算什么理由,村头的那几条土狗也喜欢围着人转,也没见有多不好惹啊。”我觉得二叔谨慎过头了。
二叔瞪了我一眼,我知道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遂悻悻闭嘴。
鲛人并没有和我们僵持,其中两个稍显高大的鲛人上前几步,一前一后走到我和二叔面前,二叔的枪口都快要抵在它脑门上了,它也不慌,我寻思它该不会是不认识手枪吧,就在这时,最前头的那个鲛人从怀里抽出了一把石匕,猛地扎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噗嗤一声,蓝绿色的腥臭血液溅到了我的小腿上。
我心说这是什么花活,街头混混比狠么?开打之前先捅自己一刀,以此证明自己更狠?
接着,那鲛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紧握着石匕,又在肚子上横着划了一下,就他娘跟六子一样,肚子里的‘粉’全掉出来了……我看得眼皮直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是真服气了,它们是真够狠的。
随后,站在它身后的那个鲛人,从怀里取出一张老旧的竹简,铺在了地上,划肚子的鲛人转身,任由自己肚子里的‘粉’黏着血掉在竹简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有些‘粉’还连在体内,掉不出来,那鲛人就一边惨叫,一边把手插进去扒拉……
疯了,疯了!
看到这一幕,我头皮发麻,正准备拉着二叔跑,却见地上那竹简冒出了黑烟,我耳边的呢喃声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静谧的水流声,黑烟转眼就涌进了整个神殿,浓稠得像墨水一样,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一只只无形的小手拉出了躯壳,我的五感穿透了地板砖石、万顷海水,不停地向下坠落……
下坠、下坠、下坠,不停地下坠……
最终,我落在了一片广袤的黑水上,身体轻飘飘的,并没有继续下沉,头顶是一片黑暗。清澈的水流从我的脚踝流过,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猩红色花卉,就像浮萍一样飘在水面上,发出暖黄色的光。
下一刻,水面拱起,一座恢弘的行宫缓缓升起,巨大得看不到边际,左右挂着大红色的纸灯笼,大殿正门开着,宝座上高座着一团混沌、难以名状的阴影,祂在注视着我。而我仿佛是朱红墙角下的一只蚂蚁,僵硬的仰视着未知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