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堂不一定快乐，地狱不见得绝望
这些天上课，孩子们的热情也都很高。今天是崔哲给大家上美术课，韦靖宇和王左两人在教室外踱着步，随时准备着解决大家的突发问题。
上课不多久，李校长缓缓地从校门口走来。韦靖宇和王左鞠躬问好。李校长见两人恭敬有理，笑呵呵的说：“你们两个找我有什么事？”
“我和王左想和李校长了解一下孩子的未来发展问题。”韦靖宇客客气气的说，“当然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不过是最近和大家相处久了觉得有了感情，就只是想了解了解。”
见韦靖宇说的这么诚恳，李校长说：“也好，那你们来我办公室吧，咱们坐着说。”
三人到了教学楼二层，在最东侧是李校长的办公室。进了门，韦靖宇发现这里的陈设还没有学生会的办公室豪华。一个简易的红漆木桌，上面堆满了纸张文件，旁边是一个铁皮的柜子。
李校长让两人坐在桌前的两把木椅上，说：“假期没烧热水，没法给你们泡茶了。”
“不用了。”韦靖宇满起身，等着李校长在对面坐下后，他才又坐下了。
李校长坐下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笑着说：“我孩子在外地带回来的，尝尝。”
他给王左递了一根，给韦靖宇的时候被笑拒了，“这群孩子啊，未来其实也不好说。”
“李校长。”韦靖宇先开了口，“我看学校收留的四个孩子，是住一起的。是因为我们来，地方不够了吗？”
“哦，是啊。”李校长说，“怎么说呢？其实他们的房子也都在，但是大人死的死，走的走了，这几个孩子也不想回去，非要挤在一起。”
李校长的话让韦靖宇想起了四个人把废墟当成家的事了。原来他们四个早就重组成一个‘家’了。
“对了。”李校长伸长脖子，“袁梦星不回来了，昨晚精神病医院的人说，刚好那里缺打扫卫生的人，那孩子就留下了。”
“啊？”王左一愣，“那孩子还没成年吧。”
“嗐。说实话，这已经不错了。”李校长说，“咱们这的孩子能找到一个去处就不错了，很多人其实都是靠自己种田种菜勉强度日的。袁梦星的妈妈自己跑了，他爸爸又疯了，说实话，他们几个一直靠梁一超那个卧床奶奶的低保才勉强过日子的。”
韦靖宇陷入了沉默，他在想梁一超救高玉于性骚扰的事。现在袁梦星离开了梁一超，真不敢想象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如果没有强者的保护，那么后果将会很惨吧
“李校长，有没有考虑教这些孩子如何保护自己呢？”韦靖宇说。
“也考虑过。”李校长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吧，我们现在连孩子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再去教那些也没什么用，而且也没有老师能教。”说着，李校长在桌上翻了翻，拿出了一张纸递给韦靖宇。
上面是课表，基本都是语文，数学，偶尔有个体育和实践课。
“你看，语文和数学基本是教孩子认字学算术，以后有本事能出去，不至于连钱都算不过来。体育课教孩子种地种菜啥的。实践课就是学做饭。”李校长说。
“您说的有本事能出去，是怎么个法出去呢？”王左插话道。
李校长说：“就比如说去年吧，我们这修桥。当时工头临时招了几个村里的男人，这就是运气。干的好了，就跟着工头出这个村了。”
“您的意思是，孩子大了，就在这儿等吗？”王左说。
“基本上是这样，超超的年龄就差不多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会和工头推荐他的。”李校长说。
“啊？”韦靖宇坐不住了，他说：“可是梁一超还得照顾梁二胜和高玉吧。”
“嗐，自己能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李校长叹了叹气，“你们两个娃哪里晓得这里的苦呦。在这里，像是他们这样的孩子，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两人沉默了。韦靖宇想起了梁一超打篮球的样子了，也算是神采奕奕，颇有魅力的
“还有办法吗？”王左说，“为什么不带他们去外面找工作呢？”
李校长听完一怔，之后他脸上的神色有些阴郁，他对王左说：“怎么找？谁肯要？这些孩子们的教育水平仅限于认字和学算术，这样的能力，除了干苦力，谁会要啊？”
“那为什么不教点别的呢？”王左追着问。
李校长无奈的笑了笑，说：“谁来教呢？这种地方，除了你们这样的，偶尔支教，其他人怎么会来？”
两人又沉默了，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他两可以解决的问题。
李校长见两人都有些郁闷，安慰道：“你们能抽出自己的时间到这里，已经给这些孩子们带来很多好的东西了。我说的不是你们带的那些物资，而是说你们留给他们的回忆，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这样就很好了。至于其他的，你们也别管了吧，因为这不是你们能管的事了。”
韦靖宇见谈话也差不多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起身和李校长鞠躬离开了。王左也跟着韦靖宇离开了办公室。
两人一路没说什么话，直直地回到了寝室。王左坐在床上，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韦靖宇，他气冲冲地说：“刚才这李校长真的让人生气，什么事都还没做呢，就这也不行那么不行的。”
“他做的够多了”韦靖宇说。
王左突然上了火，瞪着韦靖宇说：“他做什么了？你又做什么了？我们前两天还兴致勃勃地，怎么你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起身走开了？”
韦靖宇一言不说，眼里多了几分落寞。他知道王左心里不好受，便静静地由他冲自己发火。
一肚子气话说完，王左也意识到自己失了理智。他皱着眉，说：“抱歉，我我就是感觉有点无力感，莫名的火大。”
韦靖宇笑了笑，轻轻地靠在了王左肩上，他说：“没关系，李校长说的对，这不是我们两可以解决的事，我们只需要把我们该做的做好，这就足够了。”
王左听后，拉着韦靖宇的手，说：“哎，离开学生会，才觉得自己啥也不是。”
韦靖宇浅笑几声，他到没有王左这种感受。因为他从小就一直处在无力感之中。即使在学生会坐到了副主席，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啥。
他轻轻拍着王左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说：“好啦，我们去看看孩子们吧，也快下课了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崔哲见王左和韦靖宇两个人挨着，看上去失恋一般无精打采的。虽说这两人经常床头吵架床尾合，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学生会的都知道王左和韦靖宇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主。他两脸色不好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装作没看见，不然会引火上身，于是大家都只顾低头吃饭。
刚才看过认真学画画的孩子们，韦靖宇和王左的无力感更深了。不仅如此，他两刚才在教室外，还在商量，怎么和梁一超他们说袁梦星已经离开的事。
韦靖宇觉得这事儿李校长自然会给孩子们解释，他和王左也不需要多此一举，让事情变得麻烦。王左也同意了。
饭还没吃完，梁一超却埋着脑袋走了过来。韦靖宇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知道了袁梦星的事。
梁一超走近，拿出一张纸递给王左，结巴的说：“刚才美术课，崔老师让我们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就画了你。”
王左听后便接过了纸张，他摆正一看，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他看着梁一超说：“心意是好的，谢谢吧。”
韦靖宇看出了王左对梁一超的画不满意，他默默地在旁看着。
梁一超笑着说：“我第一次画画，虽然画的不好，但王老师，我只是希望你看到这画的时候还会记得我，这就好了。”
这话让韦靖宇有点意外，原来梁一超不仅看出了王左不满意的情绪，而且他居然还这么会说话。
王左得意的点了点头。韦靖宇说：“我们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孩子们也挨着把自己的画送给了对应的学生会的人。毫无疑问，王左收到的画像是最多的。
饭后，两人在院子外的水池旁散步。韦靖宇对王左说：“看吧，你做的其实够多了，起码这些天孩子们是快乐的。”
王左知道韦靖宇是在安慰自己。不过再怎么说，心中也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想到起码以后他会和韦靖宇一起并肩作战，心里暖烘烘的。
晚上，韦靖宇去食堂打完热水回寝的时候，突然听到水池旁有人说话。虽说隔着一堵墙，但韦靖宇还是能清楚地听见是超超。
“谢谢，王老师，但我不想和你走。”
“你想守着高玉和你弟弟吗？”王左说。
“嗯。”梁一超点头，他看着远方，“一直听别人说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可是我觉得如果没有亲人在身边，真的能称为热闹吗？”
一时间，王左和墙另一侧的韦靖宇一下怔住了。他两深处热闹繁华的大都市，可到头来，却总是被孤独感深深的笼罩着。
“王老师，我也想快点长大，去外面挣钱，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梁一超看着王左说，“但是，上次李校长让我和那帮修桥的离开，我拒绝了。我想再等几年，等弟弟长大了，我和他一起去。”
可是，如果政府的资助停掉了，你们该怎么办呢？王左心里问着。他看着梁一超刚才看的远方，发现乌漆嘛黑的一片，连一个小光点都没有。
“王老师，别担心我了，比我惨的孩子我们村每年都有，可他们也都坚强的活下来了。”梁一超走到王左身边，“您是在好地方呆惯了的。就好比站在天堂看着我们，自然就像地狱一般，可是，我觉得身边还是有很多好玩的事的。”
王左勉强的笑了笑，玩笑着说：“我没死呢，什么天堂地狱的。”
“哈哈。”梁一超傻笑一会儿，看着天空说：“想老爸了，他没走之前，做什么都护着我啊。”
突然，他看着王左说：“要是有你这么个哥哥该多好”。说完，他又摇了摇头，“算了，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呆在这里。”
“怎么？刚才装英雄，这会儿就想有靠山了？”王左用他特有的方式鼓励着眼前即将成年的男孩。
“没啊。”梁一超说，“就是有的时候，会想爸爸妈妈在哪，过得怎么样啊之类的。哈哈，王老师你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王左也看着黑黢黢的天空，淡淡地说：“应该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