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少年人追凶二十载
这是一个竹筒，打开盖子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不少东西。一包蜡块，一包不知名粉末，一小把牛毛细针，一根细细的管状物。
李泰初把那根管状物放在手中仔细观察，这是用铜打造的，头粗尾细，头部好像有细微的缝隙。李泰初心念一动就想要捏动那个有细缝的地方。
“别动！”一个声音响起，正是滑稽戏班子的庄青山。
众人都看向庄青山，庄青山神色肃静，缓缓道：“大人放下那个管针吧，我不想伤及无辜。”
李泰初听到“伤及无辜”四个字，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这两起凶案确实跟这庄青山脱不了关系。
丰大岭急切间忙去拉庄青山，庄青山回头看看他，惨然一笑：“班主，丰大哥，这几年承蒙你关照，青山以后只怕不能跟着您闯江湖了。”
说罢庄青山跪地道：“大人，那乞丐和掌柜都是我所杀！”
众人皆震惊，这伶人看着清秀俊雅，倘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伶人，甚至以为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会杀了这两人呢？
丰大岭一脸哀痛，重重叹了口气，随后也跪地道：“大人，此事虽然是青山所为，但是他也是事出有因，不过是为父母亲人报仇罢了！”
公堂内外一片哗然。报仇？那老乞丐和何掌柜竟然都和这年轻人有仇？
庄青山转头直视何山书，一双俊眼是无尽的寒意：“何东阳好福气！夫妻和美，有子一双，高堂健康，还有一间赫赫有名的大酒楼，不知何公子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庄家主仆十几口的尸骨之上！”
何山书一阵惊慌，斥道：“休要胡说！我父亲可是土生土长的青阳人！青阳发的家，跟你们家有何关系！”
“哈哈哈……”庄青山一阵大笑，咬牙道：“你今年才二十吧，你当然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回了青阳，这辈子没敢再出过门！你回去问问你祖母，你父亲究竟怎么发的家！”
说罢他强忍心中激荡，缓缓道：“在讲述我是怎么杀那两只老狗之前，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二十五年前，南边靠海有个小城叫南安，城里有户人家姓庄，家主庄恕是做珍珠生意的。庄恕上有一对高堂，下有稚儿一双，生活的富足美满。
有一天一个从中原过来讨生活的何姓男子来工坊找活干。珍珠工坊里的师傅大都是老手艺人，学徒也只要十一二岁的孩子。没有适合这男子的活计，管事的赶他出去。他饿极了，死活不肯走。正巧庄恕经过，就让管事给他一碗饭吃，留他打个杂。
这何姓男子比较勤快，虽然做不了细致活，却把工坊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跟工坊众人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的也极好。时间长了，庄恕觉得他放在工坊不免浪费，正巧家里管家告老，就让何姓男子去试一试。
何姓男子很快就上了手，将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颇得庄家信任。岂料他竟生出非分之想，看中了东家的妹妹，想做庄家的女婿。庄恕勃然大怒，给了结了工钱，赶出府去。
工坊有个小管事姓洪，偷了珠子被发现，也被赶出工坊。
这两个小人都被庄家逐出门，索性狼狈为奸，混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何姓先起的意，还是洪姓先动的心。一个月黑风疾的夜晚，这二人揣着刀，仗着何姓对庄家地形的了解，抹黑进了庄家。正是夜半睡得正熟的时候，庄家主仆在睡梦中来不及挣扎一下，就被那两人一刀一个，切瓜砍菜一般都结果了。
最惨的是东家的妹妹，被两个恶徒堵住了嘴，先奸后杀，据说现场惨不忍睹。
庄青山讲到这里，眼中泪光点点，他狰狞着问：“你说这两人该不该杀？！”
全场寂然，有心软的已经哭出了声，喃喃道：“太惨了，太可怜了。”
何山书不敢去看庄青山，他心中疑惑这故事里的凶残畜生真是他爹？可他爹明明是个能力出众，爱护妻子孩子、孝敬老娘的好人啊。
庄家的大儿子当时已经四岁了，那两人捅了一刀见他抽搐起来料定他必死无疑，就没再补刀。老天可怜庄家，给庄家留了一丝血脉，那庄家长子的心是偏的，一刀没被捅死，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终于又站起来了。
只是家中浮财全部都被那两个恶徒掳走，珍珠工坊没了主家也被人谋算走。好在还有几个忠心老仆，庄家在钱庄还有些存银，他才能继续活下去。那庄家长子怎么能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这么多年，他年近三十没有成家，走南闯北只为了寻找那两个恶徒。
终于被他打听到青阳县何家，反复调查确认他就是当年那个何姓男子。也找到了当年那个再也没有回到本籍的洪姓男子，他做了个乞丐，也不敢回故土。只是这样的报应还不够，他们都该死！
“嘶！”庄青山说着撕开自己的上衣，胸膛处赫然一个陈旧的伤疤。
他直视着何山书：“我这伤能愈合，我的亲人能回来吗？我的人生能回来吗？”
何山书低下头，不敢看他。他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了很多事情，有一些祖母和父亲说的话，他以前没听懂，如今好像有些懂了。
众人心中都是又沉又堵。这庄青山本来应是美满幸福的一生，却因两个恶徒的恶念，家破人亡，穷尽二十五载，都在复仇的路上。
“庄青山，你是如何杀的老乞丐和何掌柜？”李泰初问。
庄青山指了指李泰初桌上的那一堆东西，“大人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这么些年，我散尽家财，一直在寻找恶徒的路上。直到我遇到了丰班主，有一次喝多了，我就忍不住哭诉了灭门之恨。丰大哥同情我，就让我跟着他，反正滑稽戏班子到处跑，打听消息也容易些。”
庄青山说着对着丰大岭磕了一个头：“丰大哥，大恩大德庄青山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报。倘若没有，下辈子兄弟给你当牛做马。”
丰大岭心中酸楚，已是控制不住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