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负罪感

    灵曜让大长老加大力度搜查刺客的下落后，便满脸不耐烦地挥手让他退下，偌大的书房顿时只剩他自己一人。

    许是没人看着，灵曜终于能放松下来，他往后一仰瘫坐在梨木椅上，目光空洞地发起了呆。

    殷铭坐在不远处的炕桌旁，托着腮遥遥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心里暗暗感慨道，不愧是神颜，连这种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灵曜在想什么呢？看他面上一片愁云笼罩，是在想殷铭，还是在回忆那些梦魇？

    不多会，灵曜颇显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眸。

    若不是他时不时蹙起的眉头，殷铭都以为他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灵曜终于动了，他身子前倾靠近书案，有气无力地单手撑头，薄唇轻启道，“来人。”

    守在书房门口的守卫顿时跨入了书房，“谨听少主差遣。”

    “去给我拿几坛酒来。”顿了顿，灵曜补充道，“要两个杯盏。”

    说罢，也不管守卫是什么反应，他自顾自地起身，坐到了殷铭对面的炕桌旁。

    守卫虽不知他此举何意，却也不敢多问，躬身应了声是后，没多会儿便端了两坛酒进来。

    将酒和酒杯一同放在灵曜手侧的炕桌上，守卫很自觉地就退了下去，临出门时，还不忘贴心地将书房的门给带上。

    灵曜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两坛酒上，待守卫退下，他抬手将两个酒杯尽数满上，一杯摆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推到了另一侧。

    看着灵曜的动作，殷铭心里不由得一突——

    这酒杯不偏不倚地停在他身前，不知道的还以为灵曜知道他就在这里，正邀他举杯共饮呢。

    殷铭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还试探性地问了几句话，可让他失望的是，灵曜确实不知道他的存在。

    略一思索，殷铭倒也释然了，也许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习惯罢了。

    毕竟在涅槃之前，他们不论做什么都是形影不离的。

    习惯本来就是日积月累养成的，短时间内根本改不了。

    就像他重塑肉身那会，一开始也不习惯没有灵曜的日子。

    其实……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只是殷铭刻意忽略了那种感觉罢了。

    因为体验过，所以他现在很了解灵曜的心情。

    可就算他想做什么，此刻身为灵体的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间，殷铭只能沉默地看着灵曜的动作。

    灵曜虽然回归了真身，但他的酒量似乎也没怎么进步。

    殷铭双手抱肩伏在炕桌上，安静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酒。

    其实从他紧锁的眉头中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辛辣的液体。

    可他却着了魔似的，逼着自己强行咽下去。

    他的身体似乎也本能地排斥这些液体，于是在他强行吞咽的瞬间，化作另一种形式从他的眼角滚落。

    殷铭抬手想去接那滴晶莹的眼泪，落了空。

    心忽然钝痛，却依旧只能这么干看着。

    灵曜喝了多久，殷铭就看了多久。

    直至两坛酒都见了底，灵曜才终于弃了酒杯，醉眼朦胧地趴在炕桌上，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殷铭离他很近，侧耳细细听了一会，便听清了。他说的是：

    “殷铭说，酒能消愁……好像，确实有点作用，心里的感觉，没那么苦了。”

    “殷铭好像还说过，喝了酒以后，就能睡个好觉……”

    “要是还能像刚才一样，梦到殷铭就好了……”

    “殷铭你等等……等我把那个女人，杀了……就去找，你……”

    殷铭哑然失笑。

    他怎么每句话都要喊一句‘殷铭’，他到底是多喜欢这个名字啊，又到底……有多依赖这个人啊。

    ……

    这日过后，灵曜像是沉迷上了这种醉酒的感觉，日日都要饮上几坛，直至喝醉了迷迷糊糊睡去，才肯罢休。

    甚至后来，他的酒瘾大到醉了便睡，醒了又继续喝的地步。

    他不满于弟子送酒的速度，干脆就窝在魔宗的酒窖里，没日没夜地宿醉。

    “殷铭……为什么那天过后，你就再也没来梦里看我了……”

    “你不是说酒喝多了伤身吗……”

    “我都喝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出来，阻止我……”

    ……

    在听到他低喃的这句话后，原本一直在强装镇定的殷铭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再也承受不住，眼眶倏然一红。

    这段日子他一直跟在灵曜身边，日日看着他宿醉。

    所以，他在魂戒中昏睡的半年，灵曜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只是无知无觉地睡了一觉，可灵曜却在这些痛苦中挣扎着沉浮。

    一种名为负罪感的情绪瞬间在心里快速膨胀，直压得殷铭喘不过气。

    “对不起……”殷铭蹲在烂醉的灵曜身旁，颤抖着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