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事与愿违
奚望的严正声明如同在硝烟弥漫的网络环境中突然震响的战鼓，播放量、转发和点赞量在各平台上强势飙升，很快激起新一波话题和关注度。
各平台各类型主播和网红纷纷附和自证，有的义正词严，有的声泪俱下，有的放狠话扬言不怕黑子、不服来战，有的还晒出自己的抑郁症确诊报告和正在吃的药，自曝学生时代曾被造过黄谣。
一个无组织、有预谋的互联网自保行动悄然拉起战线，平台技术部门加班加点改口令，在每一条相关视频下自动挂上轮播公告——
拒绝网暴，请勿采取不当言论。
流量决定风向，娱乐圈一些艺人也纷纷站出来发声，类似『某某经纪公司代旗下艺人起诉某印刷厂违规发行ai换脸大尺度海报』的新闻陆续浮出水面，不管是借机炒作还是真有意维权，这股誓死保卫名誉的狂风，短时间内的确对一些键盘侠和胆大包天的淫秽照片传播者起到了压制作用。
就这样，机器人搜救和各大主播网红相继发声两件事，两天内在一些时事新闻中反复刷屏，大数据精准捕捉到网友们的喜好，发现关注后者的用户越来越多，吃瓜群众似乎都很想知道这帮挣大钱的主播究竟有几个说的是真话，而哪些网红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玩儿的又脏又花。
虽然不敢直接评论，但从一些讨论痕迹里能看得出，好多人都在等着某某、某某某……们翻车塌房，这其中也包括奚望的黑粉，虽不敢直接诬陷奚望在线下从事不正当交易，但很多人留言讨论她示好新秀科技公司曜奇，估计是因为吃够了青春饭挣够了钱才要退出电竞圈，跟什么所学专业无关，那些论文也不过是作秀罢了。
从侧面看，这些目光短浅的人大多都认为奚望只不过是资本的玩物，这些年她这么红肯定没少捞钱，选择在这种有争议的时机退圈，不过是跟资本达成了共识。
当然，大多数网友通过这次网络安全舆论导向收获的直观感受就是，新型犯罪防不胜防，一定注意保护个人信息，否则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不法分子的“帮凶”，尤其那帮网红，赚钱那么容易，更有义务为打造良好的网络风气做出牺牲。
这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奚望统统视而不见，充而不闻，她只拜托律师团队帮她盯着点儿诬陷诽谤言论，这三天以来，她除了在微信上回一些真正关心她的问候，智能机始终当老年机用，只接电话，任何软件都没点过。
正如贺书砚所料，奚望内心很强大，她在看到那些ai裸照时并没有楚楚可怜痛哭流涕，也没有发了疯般撕碎那些不堪的画面，而是一边扇风一边在病房里绕着圈儿骂了一溜够后，叫了一桌子外卖吃了顿大餐。
傻子才跟傻子们过不去，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奚望向来知进退擅长及时止损，断不会浪费自己的情绪和一些没必要的人论长短。
这没必要的人也包括刚被她去了滤镜的秦乾，出院当天上午，奚望收到秦乾发来的微信都没点开，她并不是拿乔不尊重人，只是还没收拾好心情，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秦乾这样一个对她心存偏见的、上交给国家的正直之人。
因着被取保候审人在取保候审期间未经执行机关批准不得离开当地，奚望出院后在贺律师的陪同下第一站就来到折腾她的公安局。
为他们办理手续的还是那天凌晨被贺书砚问的哑口无言的警官，他透露说这案子推进困难，奚望的取保估计没那么快解除，这次打交道，他态度很随意：“行，上头都打好招呼了，我这没问题，只要奚女士保持手机畅通，紧急联系人如有变更及时告知就行。”
奚望情绪平淡：“如果有公事需要出差的话，我可以出境吗？”
警官立刻正了正色：“那肯定是不能。”
奚望早有预料，也没说什么。
刷脸顺利，获得批准，各种签字后奚望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但也不是绝对意义的自由，她要做到在传讯的时候及时到案，或配合公安机关在当地执法部门就地归案，直至案件侦破解除嫌疑才能彻底解除取保，而这个‘直至’，预计没有个一年半载下不来。
奚望随贺书砚起身离开办公区时，刚一出门，正好碰上从楼梯口低头走下来的秦乾，他换了身工装打扮，但还是墨绿色系没什么亮点，单肩背着双肩包，眉毛紧紧拧着，单手端着手机在打字。
‘噔楞~’
随着秦乾落下握着手机的手，奚望包里的手机进了条微信。
既然迎面碰上了，再躲就没意思了，奚望没掏手机，只平静地迎上秦乾微诧的目光。
秦乾正是在给奚望发微信，他的私人手机找回来了，但被二手机分销团伙刷了机，照片、资料和软件全没了，他也没时间下，那些炒作他英勇人设的热点新闻他自然也还没看到。
“贺律师，麻烦您了，要不咱先这样，之后微信或者电联。”奚望见秦乾盯着她看了有两三秒的样子也不挪步，似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率先做出态度。
贺书砚既然要帮奚望这位当事人洗脱嫌疑，自然是不能放过整个案件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一眼认出秦乾，没做过多心理建设，只适时离开。
“出去说吧。”奚望说完，率先抬脚往主楼外走。
秦乾确实有话要说，他住院期间刘秘书始终跟他说奚望的案子很麻烦、他们需要避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他耳朵被上了一些类似眼药水的杀菌营养药液，加上徐凯的京腔儿吞音严重，那天徐凯提到的‘我公司奚副总也在这儿住院……’，秦乾并没有听清。
秦乾是歇了五十来个小时被允许出院的，出院后要处理的事很多，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奚望，毕竟两人是一起进的局子，他想着就算奚望真是案件嫌疑人，采取刑事拘留措施24小时后也该结束了，他凭借职位便利，或许能帮着打听打听案件形势，没想到找了副局长一问才得知案子如此严重。
下午时分，户外很热，奚望找了一处阴凉，站定等着秦乾。
恰当的社交距离摆正，奚望直视着他，很平静：“我今天上午有点儿忙，微信消息太多就没来得及处理，你找我什么事？秦队。”
秦乾听得出，她最后两个字明显是勉强补上去的，正色解释：“抱歉，奚望，那天从万宁来的路上我、我在车上没法跟你过多交流……”
“我知道，我是嫌疑人嘛，可以理解。”奚望没什么情绪地打断，她确实看开了，秦乾是公安，有他需要遵守的纪律，她无权诟病他的处理方式。
秦乾原本想解释自己有跟刘秘书打过招呼关照奚望，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只试着说点儿有用的：“奚望，不好意思这事儿我确实没帮上什么忙，我帮你问了一下你的案子，报案人提供的支付宝账户手机号是你的名字，但绑定的银行卡不是你的，目前专案组已经锁定了两个取款人，但他们是流窜作案，此类案件的破案经费通常只占诈骗金额的5不到，跨市办案还需要上级……”
“欸秦队，我明白，专案组警官都跟我说了，没关系，我目前除了不能出国没别的什么影响，我知道你们警方不容易，诈骗案没有杀人放火好破，你没别的事儿了吧？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再见。”
奚望刚开始听着秦乾说的话头好像有关于她这边没掌握的线索，可她还没拨开迷雾听出门道，就又听秦乾在那吐苦水，她实在没兴趣听下去，直接打断。
说完，也没等秦乾回应就扭身朝公安局大院门走了，她依旧脊背挺直，没叫瞧不起她的人看出她大病过一场，也不需要他提供帮助。
雨已经淋完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伞了……
奚望原以为俩人就此别过，再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燕城那么大，俩人从前都在燕城，不也从没见过，只是把跟秦乾碰面得知的简要线索告知给律师和徐凯。
可就是这么巧，奚望晚上在登机口又碰上秦乾了。
她是由地勤服务人员协助拿行李到的登机口，路过排队的秦乾时，忽略他怔住的表情，只抻了抻唇角随意点头示意一下，脚步没停，直接提前登机了。
讲真，如果换做几天前，奚望一定又会结合两人职业身份审视自己出行选择头等舱的消费习惯，搞不好直接来个‘降舱’。
可这次，奚望没再给自己扣帽子，女主播和人民子弟兵，如果那两碗价格差十倍的海南粉再次摆在面前，她或许也不会再因为对面坐着的是秦乾而生出自我怀疑，她自己挣钱自己花，无愧于心。
况且，她挣的多也是超负荷工作换来的，隐私还被盗取，要承受的心理压力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这个社会收入悬殊又不是她一个犯罪嫌疑人造成的，她除了依法纳税，还定期给太阳村和久欣意女性互助会捐款，地区上有天灾时她也是十几二十万地捐。
明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回馈社会，却还是被人轻看，只能说他们压根儿不是一路人。
登机就座，奚望为避免再跟秦乾碰面两人都尴尬，在经济舱放行前戴上了耳机和眼罩，反正待会儿下机也是头等舱先行，她也没有托运行李，这趟旅程的终点，或许就是他们关系的正式结局，往后或许连熟人都算不上。
‘骗自己忘了无所谓，却事与愿违……’
沉下心来听歌，奚望觉得，耳机刚好唱到的这句也似乎是在给她提醒，那晚在夜市，秦乾跟战友们既然已经走了，她就不该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