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满园春色
剑道大会开幕那天是四月十五日,但早在四月十日,那长安京城中却出现了一件奇事。
话说那张固原之父张固平一系兄弟三人,张固平为长兄。老二张固山已于六年前病逝,老三张固川最为年轻,足足比大哥张固平小了十岁。这老三张固川年龄最小,幼时最得宠爱。
隋末,那张家在京城里得罪了宇文家的人,为了躲避官司举家外迁。路上又遇饥荒战乱,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那张固原和张固山经常是吃不饱饭,而这张固川却一日三餐照备齐全,茶水不曾欠缺。从那时起,这张固川便有了跋扈张扬的性格,不把兄弟下人看在眼里,对待平常百姓更是视其如草芥。
张固平的父亲去世后,张固平作为长子继承张家老宅院和多数家产,这张固川才渐渐安分下来。加上前几年,老二张固山去世。这张固川见了形势,便也收了些许脾气,依附在张固平家,这几年倒也相安无事。
那四月十日清晨,那张固平偶得早起,在园中静走赏花。看那院中春意盎然,花朵承接晨露,愈显娇艳。于是心中大喜,生出一念。
“我老了!这等春光不知还能再看几年啊!今日既然有了兴致,何不请那三五老友一同前来,饮酒赏花,叙述往事,岂不美哉?”
念头成型,此时太阳才刚刚露头。那张固平忙告诉夫人,叫来管家家丁,着手去准备请帖,派人骑马送去。又命人准备器具,搬出美酒。安排灶上烹羊宰牛,准备招待老友。
那三五老友皆居长安城中,听了张固平病情转好,又下帖来请去赏花赴宴,都接了请帖,拿了礼物,骑马来张府。
顿时张家老宅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府里的十几号下人都忙里忙外,周转不停。
不一会那管家的就跑到张固平夫人面前,道:“不行啊,夫人。那灶上人手不够啊!”
那张夫人疑惑道:“那人都去哪了?府上三十多号人不够用吗?”
“夫人您忘了,这三老爷要走了几个,上次崔小姐和公子回来探亲走时又要走了几个,前几天又有几个告假回家的。现在全府上下不到二十下人,哪里还有三十多号人啊。”
“哦!倒是我忘了。是这,你快去西院,叫三老爷那边的下人们先回来帮忙,权且解一时之急。”
“是,小的这就去办。”那管家应着,转头走了。
张夫人喊道:“动作快些!今天老爷高兴,别坏了他的兴致。”
“是!”
那管家快步去了西院。西院那边本来有五个下人,先前那张固川觉得不够,便又从那张固平那里要过来了五个下人。张固平想着都是一家人,自己也不需要那么多丫鬟仆从,便给了。
……
那张固平和几个老友赏花后,前往内屋准备开宴。几人谦让了一番后,各自入座,下人们开始上菜。
这张固平早上亲自吩咐菜肴,又特别嘱咐一定要上菜迅速,不可让客人等待太久。只是才上了两个菜,便不见再有下人上来。那张固平便颇为不满,准备亲自去看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老友忙宽慰道:“或许是今天菜需多煮些,不妨事,不妨事。饮酒,饮酒!”
那张固平便又压下怒气和朋友们饮了几杯,但直到水酒见底,也不见菜上来。此时日上三竿。
“哼!这几个下流东西!我平常待他们太宽容和善了些。我今天再三嘱咐,竟然敢如此怠慢!哼!诸位且安坐。我去去后厨便回。”
那几人还想阻拦,谁料那张固平已经出门而去。张固平在路上走,前后不见一个下人,顿时气炸肝胆 ,径直奔后厨而来。一把掀开帘子,道:
“你们几个今天是怎么回事?!盘子都空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见菜上来!我平常待你们如何?现如今成心整我不成?真是一个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那后厨只有一个烧火的,一个看锅的。看见张固平,顿时吓得跪下。那张固平一见只有两个人,忙问:
“怎么只有你们俩?其他人呢?”
那两个下人忙回道:“本来都在这里的,刚才三老爷来把人都叫走了,我俩实在走不开,便留在这了。”
“三老爷?你们没说今天我这儿有客人?”
“说了,说了,但三老爷只说他也有事儿。”那两个下人顿了顿,又道:
“三老爷还说,大老爷有事儿可以叫他的人,他有事儿自然也可以叫大老爷的人。于是硬是把那几个人都叫走了,只剩下我俩。所以菜来得慢了,大老爷恕罪!”
那张固平听了,面色黑红,道:
“如此这般,便不怪你们了。你们好生煮菜,煮好马上送过去。好啊!他也不看看他在谁家住着!他用的原本就是我家的人!现如今还来要!竟敢如此无礼!我待要看看他有什么事!”
那张固平气炸肝胆,竟起了轻功径直飞去西院。落地,看见三五个丫鬟仆人站在门口,那张固平走过去,道:
“是三老爷让你们过来的?”
那几个下人都道是。
张固平又问:“他叫你们过来所谓何事啊?”
“奴婢是不知道,那三老爷只让我等站在此处,说是要是有人前来,进去告诉他。”
张固平听了顿感不对。吩咐他们几个人在此处站着,不要进去报信儿。自己倒是一个人进了西院内堂。
那张固平平心静气,脚步放轻,慢慢进里面去,靠近了内屋,突然听见那年轻女人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哎呦!你这老鬼!你把你大哥的人都叫过来帮咱们看门儿,你就不害怕他怪罪?”
那张固川道:“他怪罪又能拿我怎样?哎!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别以为现在二哥死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也不是谁家都是长子拿事儿,现如今的万岁爷也不是那什么嫡长子啊!嗯?美人儿。”
那女人嗔怪道:“这话可不兴说啊!要掉头的啊!”
“掉头就掉头!不过,要让老子先快活快活!”
说罢,又是那年轻女子的叫声。那张固平顿时怒火中烧,准备破门而入,将这奸夫淫妇捉奸在床。只是想到自己朋友还在东院吃饭,便强忍着,准备先回去,等日后再说。
谁知那张固川又道:“美人儿别怕!我近来已经想到办法除了我那大哥!这几年我不与他一般见识,但暗地里早已联络好当当今亲王爷,只等时机一到,便让他和他儿子灰飞烟灭!这万岁爷的江山能夺得,我老子的田产我亦能夺得!不能因为是老大就把什么多留给他!那二哥就是心肠太好,错失了时机。他前些年要是和我联手,现在我已在东院住着!……”
这张固川还没说完,那张固平早已忍受不了,出了门去。出去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握紧拳头,已经把手掌中间挤出个血泡了。
张固平忙把前年崔晓来贺寿时送的《静心明德戒言》长袍袖中取出,默念几遍,才觉得心静下来些。
他出了内堂,吩咐西院门口几个丫鬟仆人,不要声张,不要说自己来过。那几个下人本就是张固平府上的,自然更听张固平的话。
张固平回了东府,突然谎称自己头晕目眩,在路上装得直直地倒了下去。被管家发现,抬进了内屋。那几个老友听了,皆以为张固平怒气冲心,旧病复发,忙去照看。谁知那张夫人出来阻止,只道那张固平需要静养。
那几人心领神会,多半猜出这朋友是有了家事儿得处理,于是都告别,回各自府上去了。只是那后厨刚烹饪的菜是无人享用了。
朋友走后,张固平猛得坐起身来,将长袍褪去,忙换紧身些的唐装。一边换,一边吩咐管家拿十几斤艾草去西院内堂窗外点燃,又让夫人和两三个贴身丫鬟去关了大门和偏门。
管家出去了,张固平换好衣服,拿了长枪,也径直去西院。到了西院门口,吩咐那门口的仆人丫鬟去把内堂前面的窗子关了。自己就在内堂门口持枪站着。
管家到了西院内堂后面,点了艾草,不一会儿那十几斤艾草都被点燃,一股艾草味道爬进窗去。那内堂里的张固川和那女子被熏的受不了,便马上胡乱披上衣服,跑了出来。
张固平见两人出来,大喊道:“呦呦呦!三弟好兴致!为兄点些艾草为三弟助兴!”一边说一边示意那仆人丫鬟都退下。
张固川还不知道如何回答,但见银光一闪,那张固平已提枪刺来!那张固川衣冠不整,躲闪不便,于是一爪扭断那年轻女人的脖子,将其拖至身前格挡。那张固平见状,收枪后腾,站定后啐道:
“衣冠禽兽!你不是想害我吗?今日正是机会!我也刚好替老张家清理门户!”
那张固川趁着张固平说话之时,忙整好衣服,起了轻功欲逃走。
“混账哪里走!”
张固平亦起轻功,上天迎面划出一枪。张固川转身躲闪,却不料被张固平上挑一枪抓住机会,只得收了轻功,掉下地来。
张固川绕了西院,向后花园跑去。张固平便提枪追赶。两个人在群花山树,假山园景中追逐。张固川跑着跑着,只见到了小湖,已无路可退,于是从花园地里拿了铁锨,断了铁锨头,当作棍使,转头迎上张固平。
张固平看向张固川,道:“好啊!好!如此便好!千万别顾及兄弟之情!我只和老二是兄弟!直接来吧!”
顿时一条枪意凝聚的无色气龙直奔张固川而去,是挽龙枪法第一式——蛟龙出海!
那张固川提枪格挡,但依旧被击至湖面上,只得起轻功漂浮于湖面。那张固原亦上前凌于湖面。张固川自知不好脱身,于是也拿着木棒当枪使,踏着湖面攻了过来。张固平不肯示弱,亦踏起水花攻了过去。
杆兵相击,两人都使枪法,在那小湖面上一场好斗。
这老大大开大合,那老三见招拆招;这老大劈砍并用,那老三刺挑同起。水花激荡,两个人在水面上一口气斗了二十个回合,互相交换了十招,不见有谁能占个上风。
“大哥的枪法不过如此!焉能继承父亲衣钵?不如早早搬出长安,让我来住!”那老三张固川叫嚣道。
“哼!天杀的禽兽,无耻的恶贼!休的狂言!想要老宅,这也不难。胜我便可!”
“好!大哥可不要反悔!”
“上天入地叱风雷,纵横四海咤九洲——挽龙枪法第二式——龙上九天!”
那张固川起挽龙枪法,向张固平攻来。水花跃起,转瞬之间,那张固川一棍刺至张固平胸前。在那一晃,顿时分出九条木棍的残影来!看似直接刺出攻击实则变化多端,且看张固平如何应对。
那张固平却也不慌,都是练的张家祖传的挽龙枪法,他自然知道这第二式的妙处。只见他将那花枪向下刺入水中,直接溅起水流将那张固川冲开。
张固川眼角进了水花,忙起轻功,向后划去,面对张固平,起挽龙枪法第三式—飞龙凌渊!顿时跃起,离地数米,在腾空那一瞬间,凝聚枪意,裹挟水流包裹周身,形成了一个水龙头。
张固平看了,道“好啊!这招好像还是你的拿手绝活。让我看看,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功力精进了多少!蛟龙出海!”
说着那张固川的大水龙头便冲了过来,而这张固平的花枪金龙也迎了上去。
这是挽龙枪法第一式对第三式。一招结束,两人依旧是不分强弱。那张固平的蛟龙出海被击散,那张固川的水龙头也无影无踪。
那两人静静地漂浮于小小湖面上,都不说话。空气顿时安静了起来,只听见花园里的鸟啼,若是再心静些,还能听见东府那边下人忙活的声音。
清脆的声响。
一滴水,掉入湖面,打破了镜子般的平整小湖。之后越来越多水滴落下——这原来是刚才张固川水龙头被击散后,分散的水滴在内力消退后落了下来。这天分明是没有下雨,那两人却是像在雨中一般。
那张固平握着花枪,突然感到了一丝寒意。那眼前从天而降的小水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冰块儿。
“寒冰内力?老三你好算计!竟然还叫了帮手!”张固平斜视道。
“屁!老子打你还需要帮手?”
声音未消,那张家兄弟中间湖水冒泡,突然从湖面下蹿出一个黑衣人来。
张固平看了大惊道:“你又是什么人?藏于我花园湖下!”
那黑衣人却也不言语,向前打出一掌,击向张固平。那掌气直接将掀起的湖面之水冻住,形成了一个冰掌。
“挽龙枪法——见龙在田!”张固平使着花枪,以他人身为中点,方圆数米的湖水水花跃起,形成了一个大水饼,去当那冰掌。
谁知那黑衣人一掌功力了得,那冰掌破了水饼,直奔张固平而来。张固平只好起了轻功,离开湖面,到岸上躲闪。
那冰掌打一连打透花园的五颗老树,方才消散。那一掌结束,黑衣人和张固川已然没了踪影。
“老爷!老爷!没事吧?”
是那张夫人,管家及一群家丁拥了过来。
张固平看向夫人,道:“得把原儿叫回来了。”
“但是你前日才派人快马加鞭给原儿送去太白掌门的请帖啊。怎么突然又让他回来?”
“待我修书两封,一封召原儿回来,一封给太白掌门赔礼。你快安排人马准备送去。”
“诶!那张固川怎么不见了踪影?”
“有人一直在这湖里沉着,趁我俩拼招间隙,把老三那个畜牲带走了。那人使得是玄冰掌,是五行门的人。所以我才急着召原儿回来。那五行门的人极少单独行动,他必定有同伙在长安城里潜藏。家里已经不安全了。叫他回来,我还有要事相告。”
张固平缓缓看向湖面,沉吟道:“真乃是多事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