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自毁
凌射诧异的,一点点掀开盖在顾时身上的被子。
那腰腹以下,浓重骇人的暗红色,冲击着凌射的每根神经。
凌射身体里的气力,仿佛瞬间被人抽空,他就像一片无依无靠的雪花,在寒风中颤抖着身子,连唇齿都在打颤。
“小时……小时……”凌射四肢无力的,轻轻抚摸着顾时的脸颊,声音尽可能平静的,呼喊顾时的名字。
可顾时依旧沉静的闭着双眼,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叫……叫府医……快。”
凌射脸色瞬间煞白,他彻底慌了,很怕四年前,顾时险些离他而去的场景,再次出现。
很快,提着药箱的府医,一路小跑出现在了碎影苑卧房。
他给顾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捻着胡须诊了脉。
才毕恭毕敬的向凌射回禀:“伤时公子的,应当是此物。”
府医将一个鎏金的发簪,双手呈递给了凌射,这是刚刚,他在顾时身侧摸到的,想来是男子用来簪发的器具。
“发簪的尖端有些钝,并不及那些杀人利器般锋利,所以,时公子刺的并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外加曾经受过重伤,身体底子薄,可能要昏睡一阵。”
凌射一直垂手站在顾时床前,自府医开始诊治,他就一直没说话,
他认得那个发簪,这是顾时醉酒那天,非要买来配他们那身,牡丹红袍的。
顾时喜欢的紧,他们册封永定侯和侯府主君那天,顾时还特意带了这只金簪。
怎的,今天就用它伤害自己了呢?
别说凌射不解,就连一直没敢进门的迟胜,在门口听着,也是一身冷汗。
按理说,对于顾时这种医学世家,生老病死,应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时的父亲死于意外,他可能会伤心,可能会难过,但为什么要寻死?
他不敢想象,顾时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凌射会是个什么样!
四年前,若不是他提议,让凌射去找陆景川,恐怕凌射和顾时没有一个人,能活到今天。
府医在里边,给顾时包扎伤口,凌射在旁边,一直盯着他。
还时不时的让他轻点,弄的府医诚惶诚恐,又束手束脚。
血止了半天,都没止住。
小雀实在看不过去了,只能恭恭敬敬的,将凌射请了出去。
顾时伤的并不重,只是失血过多,昏睡了一天一夜而已。
他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所以顾时并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昏睡了许久。
感受到腹部的疼痛,顾时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腹部,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
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呆愣的看了一会儿,就又合上了眼睛。
顾时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
那天,他醒来时,沛之趁小雀去向凌射禀报,府医出门给顾时端药的档口,闯进碎影苑的情形。
碎影苑向来不许外人进入,顾时完全不知道,扮做暗卫的沛之,是如何混进来。
他进门,只说了一句,便被人拉了出去。
顾时还记得,当时沛之的表情疯狂瘆人,就像一个被关久了的野兽。
逃出牢笼,第一个报复的,就是那个,害他被抓的人。
沛之走到顾时身侧,顾时下意识想躲,却被沛之揪着衣领,拽到了他身边。
顾时反抗无果,只能被迫听他说了这番话。
“你可知道,刑部这火是永定侯凌射命人放的?他为了不让你被人威胁,还你自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他说完这话,就被几个冲进来的暗卫,强行拉了出去。
顾时看着沛之被拉出去时,嘴角那诡异的笑容,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这一世,他父亲含冤而死,不是意外,也不是权谋,而是死于凌射以爱为名,对他的保护。
难道他父亲,和家人的性命,还没有他的自由重要吗?
为什么,他和凌射,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凌射还是那个,可以为自己付出生命,但不允许顾时生命里,有其他人的凌射。
他从未改变,这一世,妄想改变一切的人,只有顾时一个人而已。
顾时累了,真的好累。
是那种付出百分百努力,却只得到了,比预想还要糟糕,千倍百倍的沮丧和无力感。
所以他想结束这段荒唐的重生之旅,只要他死了,至少凌射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以护他之名,再去伤害任何人。
包括凌射他自己。
顾时头脑昏昏沉沉,闭着眼睛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脑里噩梦不断的他,惊醒时,还有些恍惚,直到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才微微皱了皱眉。
坐在床边的凌射,看到顾时醒来,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染上了笑容。
“小时,喝药了!”
顾时烦躁的偏了偏头,完全没有理凌射的意思。
凌射以为,他是不喜欢喝苦药,还特意从怀里,掏出了两块饴糖,讨好似的,递到顾时眼前。
“喝完药,还有你最喜欢的饴糖!不会苦!”
顾时在看到饴糖时,眼睫轻颤了一下,就又不耐烦的合上了眼睛。
凌射向来敏感,顾时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能准确解读。
他看得出顾时对他的厌烦,就像当初,顾时把他捡回来照顾时,他对顾时的态度一样。
但那时顾时,从未想过,要放弃凌射。
凌射想,或许他也应该学会,如何去照顾顾时的情绪。
凌射僵硬扯了扯嘴角,神情也温和了许多:“那先吃饭吧!等你吃完饭,喝完药,我马上就走,好不好!”
顾时被他烦的受不了,又睁开了眼睛,蹙眉瞪着他,仿佛是在下逐客令。
那个刺痛凌射内心的眼神,他只当看不见,依旧耐心的哄着。
“小时,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不吃药,身体会受不了,你也不想父亲在天之灵担心吧。”
听到凌射提起顾崇仁,顾时瞬间红了眼眶。
他哑着嗓子说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凌射眸光微动,端着碗药的手,不自觉的扣着碗边,慌张的心都在抽动。
凌射顶着那张关切的脸,认真说:“没有!”
顾时突然坐起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的将凌射推了出去。
药碗“啪”的一声,碎了,就像凌射捧到顾时面前的真心一样,碎的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