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大江东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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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在‘回档’中, 程程肯定会拒绝。这种聚餐，一般都是用社团经费, 她又不是人社团的人，总有种蹭吃蹭喝的感觉。
但因为在‘回档’中，一过午夜十二点，一切回到前一天，之前留下来的痕迹全都会消失，她的行为准则就发生了变化。至少她没有拒绝这次请吃饭, 她现在确实想接近这些戏剧社的人，找机会提高自己。
其实想要提高自己，也不一定要找这些戏剧社的学生。星城也不是个小城市了, 她在外面跑一圈, 找几个稍微像样的培训班，请个老师辅导自己, 是很容易的——但话说回来了，对于现在的程程来说, 这些戏剧社的学生也是条路, 这样就行了。
大家都是学生, 学生聚餐也不会去什么特别贵的地方。收拾完排练室的道具之后，熊天空就带着所有人去了学校后门，后门外一条街全是各种小餐馆, 还有路边摊。一般来说价格都很便宜，味道也不差。
他们进了一家麻辣烫店。
这家麻辣烫店不像外头的麻辣烫店，还很有十几年前的感觉，店里店外放了好几张大圆桌，桌面中间挖空，放了一只澡盆那么大的不锈钢大锅, 下面是加热的炉子。锅里是不锈钢的分格，每一格里都有一种吃的，鸡爪、魔芋、海带、土豆、鸡蛋、豆腐皮、兰花干子、油豆腐
这些吃的都用竹签串着，不同价格的竹签尾巴上点了不同颜色的涂料，最后要数竹签算钱的。
另外，想吃薯粉、方便面、血旺等不能久煮的食物的，要和老板说，会另外上。即煮即食。
程程和戏剧社其他人一起围着圆桌坐，边吃边说。
程程低声问他们：“下午你们还排练吗？”
梅露咬着一串魔芋，含含糊糊的：“我下午还有课，不能排练了不过排练室那边肯定还有人用工咯。”
说话的时候她瞥了一眼熊天空，熊天空可不是在戏剧社混日子的，真的混日子也当不上社长。他有心毕业以后进入业内，虽说他们这一行英雄不问出处的风气很浓厚，但民办大学出身，起点还是太低，他需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获得好一点儿的机会。
他打算好好排这次的《蝴蝶》，不只是要在学校内部表演，也不只是搞几次‘慰问演出’（戏剧社也是要拉赞助的，如今赞助学生社团的商家，也不图社团如何宣传他们的产品了，因为效果是众所周知的差！所以戏剧社、舞蹈社这类能呈现演出的社团，商家的往往会要求他们去做演出。这些演出都不是商业性的，就是给人内部看的，具有慰问性质）。
他是想去参加比赛，就算比赛得不到大奖，排的好的话，将排演的剧目拍下来，也是一份经历。将来去做事，也是一个敲门砖。
因为这个，熊天空在这出《蝴蝶》上花了很多精力！别人散了，他不散。别人得过且过，他不会得过且过。
也不会只有熊天空在排练室，一些下午没事的，或者很在乎这出戏的，甚至是被熊天空拉住的，也都会过去。
人不全的话，没法排练，但各自针对自己那一部分努力，又或者大家头脑风暴，一起讨论戏，都是可以的。
程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说点儿什么，麻辣烫店又有一波客人进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看门口，竟然发现了一堆熟面孔——有六七个人，都是之前一起进了三试的考生，其中还有张舟舟。
三试只有二十个人，不，现在没有程程，就是十九个人了，所以进展是很快的。这个时候都午饭了，三试肯定早就结束了。程程没想到他们没走，而是这个时候了在考点这边吃午饭。
程程忘记了，这些将目标放在顶级影视学院的学生，往往是很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他们本身就长得漂亮，还小的时候学过一两门才艺。等到大一些了，有了读影视学院的想法，就会通过各种途径去参加培训。
这些培训也不是糊弄人的，很多本身就是顶级影视学院的老师在外办的辅导班。很难讲这些老师办辅导班是为了挣钱——或许有挣钱的原因，但这些老师都是有本事的，随便在哪家娱乐公司的演员部挂名，辅导辅导练习生什么的，一样是挣钱。所以他们办辅导班，往往还有为学校预备人才的意思。
这些辅导班，充当了表演系预科班的作用适合做演员的，可以早早留意，优秀的生员有的是人抢呢！而真要是不适合做演员的，早早劝人放弃走这条路，也是做好事。
所以，有类似目标的少年少女，其中比较优秀的，是很容易在一些辅导班、才艺比赛中事先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之前在别的招生考试中遇到过几次，加上了□□、微信、电话，也很容易。
张舟舟这几个人就是这样的，之前就认识。这次参加完星城这边的三试之后，就说出来一起玩。吃完饭之后，他们还打算去本地几个可以玩的地方。
看到程程，他们就窃窃私语起来别看荧幕上、网上好像到处都是漂亮的人和更漂亮的人，实际上，现实生活中颜值高到可以说‘惊艳’的人是非常少的，美人一直是稀缺资源。
影视学院的招生考试，长相出色的人不少，但像程程这样，还没有经过‘包装’，就已经在人群里十分显眼的，也是难得一见。所以到了三试，大家都对她有一定印象了。
她今天没有参加三试，临场跑掉了，也在这些考生中成为话题。
张舟舟就说：“她就不适合进影视学院，之前华戏、上戏招生的时候我也见过她，长得漂亮，素质也可以，招生老师偏心她，都让她进了三试。但三试就露馅儿了，她真的是演什么砸什么。”
虽然只是考生，大家普遍没有演技可言，但有没有天赋还是看得出来的。像程程这样的，说是平庸都不够，属于老天爷砸饭碗了。
“估计是觉得这次也没希望，自己就放弃了这样也蛮好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做不来演员的。”张舟舟挺高兴程程放弃了招生考试。她对程程的观感是矛盾的，一方面她看不起程程，之前她已经知道程程是什么成色了，总之不足为虑。
另一方面，她又很忌惮程程星城这种小考点，只招一个学生，甚至一个都不招才是常态。程程的外貌优势实在太大了！只要她在考试中表现过得去，就很有可能被招生老师轻轻放过。而她一旦占了名额，其他人就更没机会了。
张舟舟看到程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上来打了个招呼：“你也在这里吃东西啊？”
程程点了点头，不说话。
张舟舟又说：“你今天人都来了，怎么又走了呢？”
程程平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偏过头，从锅里拿了一串油豆腐。声音是轻描淡写的：“觉得没什么希望”
程程的反应没有预料中的大，不管是什么反应，都不应该这样平静——这是张舟舟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程程这是死要面子。呵呵笑了几声，‘安慰’她：“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今年不行，可以明年，好多人考影视学院用了几年呢而且也不一定要上影视学院，好多人不是科班出身也入行了。”
考影视学院几年的，世纪之交时还有，但现在就不常见了，就算有也是在表演系之外。表演系是要做演员的，演员们，特别是女演员，都是要吃青春饭的——是的，有年纪大的女演员，可年纪大的女演员能演什么？
要是考影视学院还耽搁几年，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总显得老
至于科班出身是有很多演员不是科班出身的，但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也各有说法和机缘！对于演艺圈来说，考上三大影视学院，这已经是门槛最低的入行方式了！其他的，要么得拼家庭，要么得拼运气。家庭是早就注定的，运气更是虚无缥缈。
张舟舟这话，说了不如不说。而且她和程程又不熟，甚至一直隐隐有敌意。现在特意来说这个话，估计也就是看程程的笑话。
到底还是小姑娘呢，她以为她隐藏的挺好，但其实就连不明缘由的戏剧社成员也看出她在阴阳怪气。
她接着还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而且你这么漂亮，想要做演员还可以去娱乐公司。之前华戏的招生考试，三试的时候你不是又唱又跳，不输南朝鲜的女团——你想不想做练习生？我之前收过几个娱乐公司星探的名片，你需要吗？”
然而即使是再喜欢、再想当，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之下，她也有些迟疑了。
或许她真的一点儿天赋也没有，或许她就该认命其实这没什么的，世界上大多数人也没法把自己喜欢的事变成事业，一些对天分要求比较高的行当尤其如此。她还有大把的时光，足够慢慢选择一个新的未来。
说的更明白一些，承认自己就是芸芸众生里的大多数没什么难的。
真的吗？她问自己终于被子里的氧气消耗的七七八八，闷不住之后她扯开了被子——当然不是真的，人最终是不能骗过自己的。
她还是想要表演，想要当演员！就是想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刷牙洗脸，重新振作！程程已经在考虑复读一年，用一年时间准备影视学院招生考试的事情了。她本来就读书早，今年才十六岁，明年高三毕业也才十七岁，复读一年就是普通应届生的年龄，完全没问题。
这样一想，事情也没那么糟糕了，至少还没到没退路的时候。
洗漱完毕之后收拾东西，程程拉着一只小号旅行箱去酒店前台退房。工作人员对照显示器上显示的信息确认：“提前一天退房是吗？退还的房费是”
程程愣了愣她是在app上定的酒店，预定到了三试结束之后，所以今天退房的话应该是没有提前的。想到了什么一样，她脱口而出：“今天是几号？”
一边问，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保，手机左下角大大的时间数字下就是日期‘12月21日’。办理退房的小姐姐正好回她：“21号啊。”
声音软软的，却一下让程程全身像过电一样——她当然记得21日是什么日子，这一天三试！
“程小姐，退房需要——”小姐姐原来打算说什么的，一下被程程打断。
“对不起，我记错日期了，不退房了。”在工作人员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就拖着旅行箱回去了。
她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发呆，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回忆一下又觉得什么都没有想。她就这样看着酒店房间自带的挂钟，秒针‘滴答滴答’走过，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中。
终于，在时针即将指向九点的时候，她像是忽然惊醒一样站了起来，飞快往外面跑。因为太仓促，还踉跄了两下，差点儿滑倒在酒店走廊里，引得走廊里两个人多看了她好几眼。但她顾不上差点儿出丑，按了电梯飞快下楼。
酒店离考点很近，步行就十来分钟，这是当初她订这家酒店的最大原因。
之前去考点她都是散步一样走着去的，一路也可以慢慢舒缓心情，让自己不至于因为考试太过紧张。但这次不一样，她飞奔而去，一路跑到考点，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又要爬楼梯，考室在三楼呢！
爬到三楼，推开考室旁的教室，里面所有人都看向门口主要是这个时候人早就到的七七八八了，大家想看看谁这么莽，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提前来。
程程站在门口还没进去，身后就有一行人经过。有人看到了她，提醒她：“主考老师才来，放心，不算迟到。”
程程朝说话的人点点头，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生——应该是考点这边学校的大三大四学生，也有可能是研究生，被派来协助这些京影的招生老师的。
脱掉外套，只来得及稍微活动一圈，很快就有人过来统计一会儿声乐考试唱什么歌。程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星期五的夜》。”
统计完毕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开始按照序号叫人进去三试。程程是7号，这个时候还有一点儿时间可以调整心情。
她找了张椅子坐着候场，心情非常复杂。
今天的情况可以说是超出意料的，但又有一种意料之中。在遇到‘来到平行世界五年前’这种事之后，她其实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她上辈子的愿望应该实现了——在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前，她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电影之夜’，又看了一遍自己最喜欢的电影《土拨鼠之日》。
她喜欢《土拨鼠之日》并不是因为这部电影有她喜欢的演员，也不是演员们的演技超神，故事精巧《土拨鼠之日》的演员们干的不错，故事也很有趣，但公正的说，怎么也达不到一个人‘最喜欢’的标准。
她之所以喜欢，是因为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在一天之中不断回档，直到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才度过了那‘漫长’的一天。
这其实很像游戏，不成功的话就可以无限回档过去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的，但当她爱上表演，想要成为演员之后，就非常羡慕了。
游戏和人生不一样，甚至和电影、电视剧、小说都不一样！人生不能重来，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得认输。而电影、电视剧、小说也是一样，有大团圆结局，也有的时候满是遗憾与悲伤。每每结果不是那么如人意的时候，人总是会觉得无可奈何。
游戏不是这样，可以无限次重来，哪怕结果不好也不会难过——下一把加油就是了！一点一点修正自己的错误，搜集上一把没有找到的资源，点亮应该加强的技能。总之，再难的关卡都能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成功。
如果她也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她的天赋再差，她也不用忧虑了或许会难一点儿，或许会回档很多很多次，但她终究能成功。而如果能笃定‘成功’这个结果的话，中间要吃多少苦她都是不怕的。
事实上，之前为了演戏她已经吃了很多苦了。不然呢，加入娱乐公司成为练习生，最后得到出道机会，这难道是谁都能做到的？成为练习生之后，顶着一张整容的脸，还能收获人气，获得影视资源，又是简单的？
程程家里条件不错，她吃不到生活的苦，但广义上来说也还是普通人家，根本不能在事业方面帮她，她完全就是靠自己才走到那一步的。可以想想，其中付出了多少泪、汗、血，她至今都记得自己练习舞蹈到骨裂都不知道，只当是之前练过头了！还是因为骨裂发烧，送到医院才知道的。
而这只是她为了演戏付出的一点点，类似的付出太多了。
她每一次看《土拨鼠之日》就忍不住想，自己要是能像男主角一样就好了。就在这个执念里，她因为疲惫睡在了看电影的沙发上，然后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当这样‘超自然’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其实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的。
没有别的预兆显示，但她就是有这个直觉！
她可以像《土拨鼠之日》里的主人公一样在一天之内回档，只要她想！
但问题是，她之前也想过要回档重复一天之前她要准备影视学院的招生考试，时间完全不够，就想过要是能回档重复过一天，她就有大把的时间准备考试了。但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有回档重来的事发生。
后来又有华戏、沪戏的招生考试，她都搞砸了。那个时候她也想过，要是能重来一遍就好了，可也一样，时间照常往前，丝毫没有为一个人回头的意思。
这样一段时间之后，她都放弃了，觉得可能真的就是自己的错觉。在经历了那样的超自然事件之后，产生的某种不正常的耽妄。而就是这个时候，她过了第二个2012年的12月21日。
按理应该高兴，但这个时候她更多其实是茫然，心里很乱。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一件小事有的时候也需要慢慢来才能接受，更不要说这种超出正常范围，会完全改变自己人生的事了。
在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要怎么做之前，程程首先选择了来到考点参加三试，就像之前一样。
心里乱糟糟的，程程有些心不在焉的摸着衣服上的纽扣但不得不承认，在茫然无措之余，她内心也被一种巨大的兴奋包裹。就像是一只气球慢慢地吹起来，在心里越来越鼓胀，还轻飘飘的。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她好像成为了超人，什么都能做到。
而且她现在还很神经质，外界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下意识看过去——这其实也是过于兴奋的体现。
而对于程程之外的人来说，2012年的12月21日是第一次，崭新的第一次。没人知道这个和大家一起的考生心里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剧烈的就像是超新星爆炸，剧烈的就像是世界末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8 20:53:36~2022-05-23 20:1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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