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牵丝木偶（18）
程程在思考潘冬生拿来的这个本子。
《光明市》——就是这个本子的暂定名, 也是故事里虚构城市的名字。有点儿不像国内正常城市的名字？这就对了，因为这就是架空背景！
一个赛博朋克背景下的故事。
其实以‘赛博朋克’为智斗大逃杀故事的背景，是非常巧妙的。很多斗智大逃杀类故事放在现实背景里, 一方面确实加深了观众的代入感, 而代入感对于始终制造紧迫感, 让观众情绪被牵着走的这类题材, 确实非常重要。但, 另一方面却也让另外一些观众越觉得不自然。
国外老百姓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觉得很多斗智、大逃杀故事里的设定不那么夸张，程程不知道。但在国内，真的、真的会让人觉得尴尬啊——斗智、大逃杀类故事，很多都有一个举行比赛，以性命为赌注, 获得奖金之类的概念。
就算没有这类概念，剩下的描述斗智、大逃杀的‘起因’的, 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用这种方式处决罪大恶极，但法律不能制裁的罪犯？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就那么回事儿。
这种事让国内老百姓代入，真的会觉得很‘悬浮’，很尴尬啊！
如果是国外的剧还好一些，因为国外的剧会给国内观众一种‘暗示’，暗示这是另一个地界的事儿。这样一来, 不真实的悬浮感就会降低很多，大家能够以看新鲜、猎奇的心态看故事。
很多稀奇古怪的题材, 国外的剧在国内能有不错的反响，国内拍这种题材却会‘水土不服’，就有类似的原因。
设定一个‘赛博朋克’的世界观, 还真的挺有利于让斗智、大逃杀的事变得自然的。毕竟‘赛博朋克’的设定常常是政府失位，大公司统治人民，一切都极度资本化，科技发达，大量普通人低端生活——这样的背景，发生‘统治阶级’召集一群底层民众搞比赛，堵上性命‘玩游戏’，似乎一点儿也不值得奇怪呢。
甚至于，‘科技发达’这一点还能为斗智、大逃杀中的很多设定打补丁。毕竟有很多斗智大逃杀中使用了超出现实生活中的技术，不使用这样的技术，那种斗智、大逃杀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做好处多多，要让程程来说，不好的地方只有两个。第一，赛博朋克对国内是一个很小众的概念，光是这个就筛掉年轻人以外的观众了。这本身问题或许不算大，因为斗智、大逃杀本身就会筛掉年轻观众以外的大量群体。赛博朋克小众的真正问题是，大家的代入感回削弱，就和看外国剧差不多了。
第二，赛博朋克要想拍的好看，需要主创团队有审美，还很有钱这年头做简单特效或许会便宜很多，但一部剧下来，依旧是贵的。
不过，这两个问题都不是程程需要考虑，或者能考虑的，那是剧组、资方、宣传等需要考虑的。事实上，程程就算拍其他的影视剧，也会有类似的问题担心对于演员来说，剧组、资方等等都是无法控制的，很多时候就算是顶流也只能‘开盲盒’。
让程程真正犹豫要不要接这个项目的，还是角色问题发挥空间真的不大。
不过在程程考虑了两天之后，她还是决定接下这个本子，让温佩佩去签约。温佩佩签约之后就把合约给她看：“喏，《光明市》，六月底开拍，蛮合适的，都不用你请假了总共二十集，五十天的拍摄周期，有点紧张，但也还可以。”
在三四十集的剧集都普遍两个月拍完的情况下，《光明市》二十集拍五十天，确实没问题。
这种带点儿科幻感的片子，前期准备和后期制作都挺长的，但是拍的时候不见得比别的剧集慢——具体情况还要看拍摄方式，不过就《光明市》来说，拍摄方式应该很普通，不会比别的剧集慢。
“之前没有了解过这个项目还不知道，原来年初的时候剧组就在搭景了，唔，剧里挺多有科幻感的场面，全靠后期特效做不现实，而且会更贵。搭景的话，可以省不少功夫，当然，这也不便宜。”温佩佩还有点儿意外的样子。
“这么早开始做准备的项目，怎么这个时候才把女主角定下来？”
“谁知道呢。”程程倒是不太在意。一个项目有那么一两个细节和普遍情况不同，这是非常正常的，真要说有什么原因，那真是什么原因都有可能，这种时候就要感叹‘生活是混沌的’了。
温佩佩见程程非常认真地看剧本，就说：“没想到你还是选了这个本子，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个角色就”
这不是程程这几天第一次消化剧本了，准备《光明市》这个本子的时间有点紧，所以哪怕演这个相对容易，她的准备工作做的也很紧张。程程听到温佩佩这样说，扔下手中记笔记的手，靠在沙发上：“没办法啊。”
“临时找项目本来就很难，真的没什么好项目啊。”
演员挑剧本本来就没有‘最好的’这个概念，只能找到相对好的那一个。现在的情况就是程程需要临时找一个项目填补档期，这样的话，就没法太挑了这个时候她倒是理解杨新泽来《诛元》剧组时的心态了。
“而且仔细想想，这个角色也不是真的没一点意思啊。”程程想了想说：“至少，那种半人工智能化的感觉还是和普通状态下的‘人’不太一样，既要有机器人的冷感，又不能图省事真的面瘫、无感情。”
“她细微的变化也得明晰出来”程程说着说着就来了感觉，拿起笔又写了起来。
《光明市》这个剧里，女主角曾被有钱人当成玩具，她的身体是被有钱人魔改过的，已经半人工智能化了。
看着程程专注了起来，温佩佩挑了挑眉毛，笑了笑不打扰了，便走了出去办公。
就在程程专心准备《光明市》这个本子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邀请，一部电影上映了，希望她参加电影的首映式。
一般来说，明星参加首映式，要么就是和主演这部电影的演员、导演等人有私人关系，以朋友的身份过来参加、捧场。再不然就是公关来的，首映式需要蹭明星的热度，他们也可以蹭首映式的热度嘛。
给程程这个邀请，基本上就是公关，而程程接公关的邀请不多。
但在考虑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决定去参加这个首映式这个电影背后有‘华影’支持，这可是在国内做电影，万万要给面子的龙头。人家做主旋律的群星电影，都是从来不给片酬，大家还要争着上的呢！
首映式当天，程程一头漂亮、清爽的盘发，穿了一条苹果绿的小礼服裙，走过红毯时简直就像是一缕清新之风这种‘红毯’，过于隆重反而很奇怪，所以程程一向是穿小礼服裙就好。
程程走过红毯的时候，拍照声都比前面大了一点点。一方面是她出境不多，粉丝，甚至路人都对她持续好奇。另一方面就是眼球经济了，大家都喜欢帅哥美女啊，多拍点帅哥美女的照片，之后发文的时候，图文并茂，也更吸引人呢。
和程程几乎是前后脚进场的就是佟雪讲真的，程程之前还不知道是这么个安排呢。但知道之后也没什么，她和佟雪其实没什么关系，就是最近被佟雪顶了角色而已。而这种事放在圈子里，有人一笑而过，也有人能一直记恨。
程程还记得自己准备的功夫都白费了，一笑而过是不可能的，但一直记恨好像也没有可能是她如今可选择面广了，对于某一个角色也就没有那么大执念了，特别是这个角色没有让她觉得‘非她不可’的情况下。
“程程，这边。”张子平朝程程招了招手，进场之后张子平朝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这些前排的座位都是留给‘贵宾’的，每一个上面都贴了名字。张子平找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就看到了旁边是程程。
程程走了过去，张子平就对她小声说：“其实以你现在的名气，应该坐第一排的大概是第一排排不过来了。”
“第二排有什么差别”程程倒是挺高兴旁边坐的是个熟人的。
明星，或者说圈子里的人，包括那些大牌的幕后，有的时候都非常‘幼稚’，他们总会在意一些别人看来非常可笑的东西。各种‘典礼’的座位就是一个，大家都想要坐第一排，这样就会有安排不过来的情况。
就连红毯出场顺序也只有自家粉丝在意，这种内场坐的位置，真的就连自家粉丝都不知道了？争的这么起劲，那纯粹只能是因为面子，坐到第一排就觉得自己在圈子里被尊重了程程能够理清楚这个逻辑，但她真的不理解啊。
两辈子都没理解过。
“嗯，第一排比较精贵嘛你刚刚没注意到，佟雪和楚云间的名字贴在一个位置上？”大概张子平也觉得这个很可笑，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真没注意到。”楚云间是非常有人气的一位男演员，实力也不错。
“那他们怎么用这个位置？”程程也有点好奇了。
“一个坐上半场，一个坐下半场反正首映式重点是给电影造势，有没有一直呆在这边看完整场，倒是不重要了——说不定人家还有通告要赶，只能挤出这么点儿时间过来。”张子平以自己的经验猜测。
程程和张子平坐着，不一会儿首映式就开始了，电影放映之前的种种活动都很无聊——观众们偶尔会看到很有趣的首映式片段，但那真的只是片段而已！如果首映式很有趣，就该大范围直播才是。
好在电影是要准点上映的，这让放映之前的活动总不至于没完没了。而电影开始，总会有些趣味，不至于那么无聊除非碰到了超级无聊的片子，连烂片都比不过的那种。
要知道，这年头的观众根本不怕烂片，每年多的是烂片赚的盆满钵满呢！观众最坚持不下的就是无聊的片子了。
这一次程程没有这么倒霉，整个片子拍的还是很精彩的——故事据说是改编自边境缉毒的真实事件，一般这种真实事件改的本子，就算再魔改，也有一个好底子在，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路看完，程程离开的时候还被某个看着眼熟，应该采访过她的记者给拉住了。
“嗯，觉得电影怎么样？电影是很精彩的，推荐大家去看，这真的是今年做的最好的商业片之一了我觉得大家已经逐渐找到感觉了。”
“找到感觉？”
“对，主旋律+商业片的感觉，找到感觉之后，再做这种题材就很好做了。毕竟故事几乎是取之不尽的，每一个都能做大场面，或者很有感情的场面。”
“咦，主旋律商业片吗？以前的导演很忌讳说主旋律是商业片？”
“但这就是现在的现实啊我觉得现在主旋律做商业片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新一代的年轻人成长起来了，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富强的国家，至少成长期见到的都是这样的，他们其实是比上一辈人更有民族自豪感的。”
“这种情况下，大家对主旋律片的感觉和上一辈完全不同，上一辈会觉得这个题材有点儿‘假大空’？或者有点儿‘老土’？他们不会觉得。重点是，要拍得好，要找到那种感觉，在真挚、煽情和泛滥之间有一条线”
“所以程程是真的觉得电影很好？”
“电影很好，但这部电影对接下来主旋律电影的启示意义更大。”
之后这篇报导就被发出去了，理所应当的，除了程程的粉丝，没有太多人关心。但是采访的视频片段被人截了下来，好多不同的视频账号都有放这个。点击量没有爆炸的，成为大话题什么的。不过，以这类视频的点击量来说，已经不错了，评论也有不少。
这个时候谈新一代年轻人越来越有民族自豪感，其实是一个比较新的说法当然，在这个说法出来之前，已经先有这样的事实了。所以程程这样一说，大家就很有同感。
“真的觉得程程就是那种读过书，有脑子的人，说话特别的有东西我也看过程程之前的采访。就连她还没有团队之前的采访都有看，是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不要立‘文化人’标签啦！最近都有人翻车不过有一说一，我也赞同，程程真的有一种读了很多书，反应也很敏捷的感觉。”
“程程说的话我真的很有同感，我们上一辈，那就是八零后，甚至七零后了？他们成长、成年时，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国家还是很穷的，看国外，就觉得都很厉害。国外的月亮比较圆之类的论调，那个时候真的很流行的。要是有一部电影在歌颂国内的好，他们也很容易觉得虚假。”
“对对对！我深有体会，我和大我十岁的堂哥谈这类问题的时候，完全就是不一样的想法他好多时候都像个愤青一样，这也批判，那也不满，说起国外就觉得特别好，为自己当年差点就能去留学遗憾。”
“我也觉得我们这一代人特别有民族自豪感，我记得的有一次我爸去学校看我们□□国活动，他就特别有感触，说他没想到，我们这些小孩子竟然比他们还要爱国。”
“时代不同嘛，时代是会造就人的。”
“所以呢，你们都偏题了，电影好看吗？”
“好看好看，真的是对得起票价的良心电影！看就不亏了而且听程程这么一说，我还真希望接下来多出一点这种主旋律商业片啊。”
“主旋律要是都能拍出这个水准，确实非常适合做商业大片呢。”
程程的这个采访，无意中被班上的同学看到了，大家还看到了采访后面的评论呢。
上官静就忍不住问程程：“这种主旋律片真的有前途吗这样一说，我好像也可以试试看啊。”
程程看她：“试试看？试什么？”
“这种片子做的好，和女演员也没有太大的关系？”程程真的是实话实说了。
上官静还有点儿懵：“啊？”
“你想啊，这种主旋律商业大片，要么是战争片，要么现代背景的话，就得集中在军、警这种领域有多少女演员表现的余地？”程程可以说是非常务实了，明知道主旋律商业片大有前途，也没有想过提前布局分一杯羹，就是因为她清楚，这是男演员的狂欢盛宴，和女演员没关系的。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女演员镶边的时候，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个解释，上官静服气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太难了。”
她如今在水晶影视，水晶影视就按照常规给她资源——新人都有演配角露脸的机会，像上官静当初一开始就演了单元剧里的女主角。当时她演出的效果还不错，但结果并没有因此获得更多机会。
水晶影视积压了不少女演员，现在开的项目越来越少（单个项目投资越来越大），大家机会就更少了！而想要走出去，去外头接项目，那不是不可以，但总归没有那么自由。
上官静被这不上不下的处境难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程对她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如今虽然有了一些名气，但在业内依旧很难谈得上‘话语权’。她最多、最多，就是在自己担任女主角的片子里，推荐上官静演一个角色。
只不过这里有个问题，主要配角里特别讨喜的，都很抢手，早就被各大公司给自己人定下了。至于剩下的，程程能说话算话的，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当然，如果程程真的很想很想帮上官静，在签约的时候做利益交换，也能带上上官静。现在很多经纪公司就是这样，已经红了的带还没红的新人上戏，他们要打包才肯签合同，剧组也没办法，只能一起要了。
但问题是，她和上官静真的关系好到这个程度了吗？她和上官静算是不错的同学。而且上官静自己还没说什么，她就主动做这些，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说不定水晶影视和她自己是有规划的。
这种闲聊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程程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徐甜打来的。告知程程，他们已经到学校门口来接她了。
程程这是要参加一个综艺节目来的，今天上午飞到星城，中午或者下午开始录节目，今晚肯定能录完，明天正好回来。
“去参加综艺啊？”上官静好奇地看了一眼。
“对，是一个网综，《解密》，还没有播出的第一季第一集的话，下下周周五就能看到了。”
“现在网综也越做越好了”其实现在所谓的普通综艺，也都是电视台、网络平台同步播放，或者网络平台稍慢那么一点点了。专指‘网综’的话，就是只在网络平台播放，不上电视台的那种。
网络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一直这么快，但这样巨大地影响到影视领域，还就是这几年的事。像程程他们刚刚上京影的时候，那时候是2013年，网剧对于正经演员还有些上不了台面，网综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等到《夏了夏天》播出的时候，网剧就常见很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夏了夏天》的热度、口碑双开花，也对改变网剧给人的印象做了大贡献。
而如今还在准备的项目，网剧更是稀松平常。像程程这种年轻演员，工作内容里网剧超过一般电视剧，这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