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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哪许日月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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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转眼间就到了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天气也暖和了起来,城外的农田里重新种上了秧苗,等待着秋天的收获。

    药园也不例外,甚至今年药园里种植药材的人比起往年还要更加积极,每个人都起早贪黑,一整天都待在药田里,照看着每一株药苗,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不少人在药田里劳作,风雨无阻。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突然间发现了种田的乐趣,单纯的是因为司徒济世亲自来药田种药了。

    司徒济世在开春之后就心情大好且充满了干劲儿,从种秧苗,到施肥除虫,无一不亲力亲为。药园里的药农见到司徒济世都亲自下地干活了,自然也是不能闲着,于是才有了这样的场面。

    不同以往的,是今年药园里种植的药材种类多了太多。以往药园里种植的药物种类较为单一,都是一些需求量最多的常见药材,但今年司徒济世让他们种下的有很多都是些很偏门的药草,其中有很多哪怕是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的药农都没有见过,正也因为如此,想要种好这些药材需要司徒济世亲自来指导,好在司徒济世对于传授如何培养药草一事并不反感,反而事无巨细地把种植药材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了药农。

    一方愿意讲,一方愿意学,药田从未像现在这样热闹过,就连这些饱含药农心意的药草也都散发着比平常更蓬勃的生命力。

    不过司徒济世传授这些知识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好为人师,也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找一些人来传承自己的衣钵,单纯是因为在往后的几年时间里,他需要大量优质的各种药材,因此需要培养一批专业的药农而已。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每和这帮孩子多相处一天,司徒济世心中对那本古籍的怀疑就会少一分,对自己取得成功的信心就会多一分。

    这种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一刻都不想浪费,他白天在药田里干活,晚上就在书房里做研究,也就是凭借着修道者的身子骨和养神之法,还有他通神的医术,再加上心里越烧越旺的欲望,才能让他能连日不休息却仍旧精力充沛。

    司徒济世做了几次简单的实验之后就验证了贾为善嘴里所说的那些超强的自愈能力并非虚言,但这并不足以让司徒济世感到新奇,这世界上的能人异士并不少,撇开那些妖族不谈,他知道的就有不少门派的功法能达到这个效果,真正让司徒济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孩子身上那超乎寻常的包容性。

    修道之人所修的天地灵气有多种属性,最基础的便是木火土金水五行,而以这五行为基础,又可演化出更多属性的灵气。人也是天地之灵,每个人自然都会对五行灵气有不同程度的适应能力,只是强弱有所区分罢了,而这个适应能力便是每个人的灵根。

    灵根就像是一个挑食的小孩子,他只喜欢吃自己喜欢的灵力,由此一来他喜欢的灵力就能多吃些,不喜欢吃的就会少吃些。小孩会慢慢长大,能吃下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但是他的喜好却不会变。

    大部分的孩子教养都很好,虽然不喜欢,可嘴上却不会明说,遇上不喜欢的还是会吃几口;有一些则不然,不喜欢的东西就真的一口也不吃。

    厉害的人往往都很有个性,灵根也是如此,拥有这种偏食灵根的人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剩下的大部分人几乎都是五行均感,只是强弱稍有不同,就像是那个好养活的孩子,喂什么吃什么,可惜这么好养活的孩子放在修道上却不见得是好事,这些人不修炼还好,就好似一个空酒坛子没有酒,这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一旦他们开始修炼,不同属性的天地灵气就会按照灵根的感应能力进到坛子里来。

    这五行乃是相生相克,而在灵根有所喜好的前提下,总有一种或几种属性的灵气会占了上风,此时五行相克便占据了主导地位,例如水和火,如果其中一方极其强势,另一方哪怕只有零星几点也会爆发出剧烈的反应,好比一个已经被烈火烧得通红的坛子,突然放进冷水里,这坛子自然就碎了。

    不过挑食的孩子总是少数,剩下的大部分人想要修行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此时便是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了,各式各样的功法被创造了出来。这些功法可以对灵气进行筛选,剔除掉不需要的灵气,留下需要的灵气,有些功法还可以调整灵气的比例,让其形成五行之外属性的灵气。

    于是对于修道者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无非变成了两个,一是灵根二是功法。灵根这种东西除非有什么大的机缘,否则打娘胎里出来就再也无法更改,但是好的功法努努力还是可以得到的。

    虽然同样的功法对于灵根纯粹的人而言仍旧有优势,因为他们需要剔除的无用灵气更少,进展自然会快一些,可是功法也无疑极大程度地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久而久之,功法的重要性越来越高,也渐渐成了所有门派的立派之本。不同门派的功法有强弱之分,对灵气的筛选自然也有优劣,这便是大门派与小门派最本质的区别。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门派出身的人一定就要比小门派里出来的人强,修道之事何其困难,涉及到方方面面,功法能起到的作用终究有限,何况这只是修炼灵气的功法,还不是那些更加百花齐放的法诀,毕竟修得了灵气还得要会用才行。

    灵根既然打娘胎里就无法改变,自然就和血脉相关,灵根越好的家族越是对血脉看得更重,这些大家族里的孩子往往一出生就先人一步,就像是慕家,虽然人不多,但仍旧稳坐华胥西苑的第二把交椅。

    放在华胥西苑之外其实也是如此,在整个修道界中,所有的修道者无非就是两种背景,一种是家族出来的,另一种就是宗派出来的。前者通常天赋极佳,还有一些除了他们家族以外无人可练的功法。后者则大多资质平平,但胜在人多,其中不乏惊才艳艳之人,他们只是修道天赋不好,不代表他们脑子不好,数不清的厉害法决被创造出来,要真动起手来,真不见得谁就能一定赢过对方。

    而让司徒仲乙真正感到惊奇的,正是这些孩子的灵根。他们还从未修炼过,坛子里自然从未装过水,这也让司徒济世能看的更清楚。

    这些孩子对五行灵气地感应极其平衡,这其实并不少见,因为普通人对五行灵气的感应就非常一致,一致的微弱,而这几个孩子怪就怪在他们对五行灵气地感应是强得一致,强到这些灵气不需要外界干扰就可在他们体内和谐共处。

    正是这一点让司徒济世既开心又犯愁,如果将这五行灵气里的任意一种单拎出来,这些孩子的天赋都能算得上是百年难遇,可偏偏它们掺和在了一起。

    司徒济世所知的所有功法都是损不足而奉有余的,因为每个人的灵根都会或多或少的偏一点,像这些孩子一样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自然也就没有能够五行全修的功法,没有功法也就无法把灵气留下来。

    这些孩子在天地灵气面前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灵气可以随意地穿过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阻力,但却也无法留下来。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包容性,如果能修道,那前方尽是坦途,用脚丫子想都会知道他们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低。

    可惜的是这样的天赋反而让他们难以踏入修道的门槛,这让司徒济世不得不咒骂起老天爷,当真是天地不仁,打开了一扇门就会关上一扇窗,门开大了点,关上的东西也会更多一些。

    若真是让他们修了那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功法,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他们的天赋吗?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但让司徒济世这个医术高超却修为平平的人创造出一种适合这些孩子的功法显然更是不可能。

    毫无办法的司徒济世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妖族,妖族不讲究灵气的属性,更不对灵气做处理,而是直接感应天地,周遭有什么灵气就用什么灵气,这样的方法有好有坏,坏处在于妖族修炼缓慢,对天地灵气的掌握几乎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而逐渐增大的,因此妖族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修炼,在此期间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好在妖族虽然子嗣较少,但是寿命极长,总能等到熬出头的那一天;好处在于妖族这样的修炼方式跳过了人类修行中的点星、法相两个境界,而是直接感应天地,所以常有“成年即天照”的说法,只是妖族成年要花的年岁可比人类长多了。

    或许只有妖族的修炼之法可以充分的发挥这些孩子的天赋了,这一发现倒也印证了古籍里“以人之神,化妖之形”的说法。

    只是司徒济世要从哪里找一个妖族的法门来呢?要知道妖族的修炼之法都是不传之秘,甚至有一些是藏在血脉里的,他们从一出生就在修炼,吃饭走路睡觉都是在修炼,他们要做的就只是活着而已,这种修炼法门甚至都不能用语言来描述。

    司徒济世觉得这也许就是这本古籍没了下文的原因,会不会是古人也发现他们虽然造出了灵根如此平衡的绝世之人,却无法找到一门合适的功法让他们修炼来形成战斗力最终帮助他们赢得那场旷日持久的人妖大战,才最终舍弃了这个计划,不然以这些孩子的资质,不可能在历史的长河里默默无闻,一定会似天上繁星那般照耀人间。

    不过司徒济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有着渊博的学识,也有着通天的野心,既然上天把这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哪有错过的道理。前人没有做成的事,他司徒济世未必完不成。

    他要给自己在华胥西苑的这百年时光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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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乙依旧趴在窗户上,感受着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的温暖。

    窗户外面的药田里,司徒济世盘膝坐在空中,闭目诵经,在他周围漂浮着很多白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刚出现时很微小,但是慢慢的越来越大,随后就飞入药田里的药苗上。

    这样修道者才能见到的神奇场景仲乙在来到药园之后见到了很多,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他还不知道的神奇事物。

    新年之后,仲乙的悠闲生活没多久就结束了。

    仲乙这间屋子里的那几个空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小工具,有很多都是既像刀又不像刀的利器,仲乙起初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司徒济世用其中一件刃短柄长的东西在他胳膊上划了一个口子之后,他才明白了这些东西的作用。

    一开始的时候司徒济世只会划开一些很小的伤口,恢复起来很快,仲乙也就并不在意,可后来司徒济世的刀上笼罩起了微弱的各色光芒,这样的小刀割出来的伤口并不会那么容易好,仲乙第一见到的时候颇感意外,还是司徒济世告诉了他原因。

    司徒济世手里的并非是寻常小刀,而是带有灵气的法器,被这些东西所伤之后,法器上带有的灵气会沾染在伤口上,持续的撕裂着伤口,如果不将这些灵气去除,那伤口就永远不会好。

    好在司徒济世每次用完法器之后,都会在他的伤口上涂些药膏,在药膏的作用下,这些伤口很快就会消失。

    仲乙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相比起之前和睚眦搏命时受的伤而言,这些根本就不算疼,何况在这里不缺吃喝,不怕风雨,仲乙没有理由对这样的生活说不满意,他相信其他几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司徒济世从不让他们出门。

    仲乙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河边了,他有些想念在大山里抓兔子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去山里看看,为顾西楼的坟除除杂草。

    一想到这,仲乙就有些不开心。

    而药园里和他一样不开心的还有贾为善。

    自从仲乙等人来到药园后,贾为善就无时无刻不盯着后园的动静,希望司徒济世早些给自己一个治疗手臂的方法,而司徒济世也确实有了进展,贾为善还从未见过如此勤勉的司徒济世,不过让贾为善不开心的是司徒济世取得的进展似乎和他并无关联。

    他去找过几次司徒济世,司徒济世总是隐晦的表示这些孩子的能力很难复制到他身上,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治疗他断臂的方法。

    他起初还不死心,但是事不过三,司徒济世三番五次的都是这个意思,让他逐渐失去了耐心,他除了希望如此勤勉的司徒济世能早日研究出如何治疗他断臂的方法以外,就只能以酒度日。

    不过一事不顺事事不顺,这几个月来他喝酒也喝得不开心,因为小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在酒馆里了,听店里的伙计说,小翠为自己赎了身,在那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贾为善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只能每日喝的烂醉,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

    也许贾为善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对小翠是怎么想的,若说一点喜欢都没有,那一定是假话,若说真的喜欢,那也一定没有,小翠的出身贾为善是一定看不上的,但这些年里小翠为了钱财也好为了虚名也罢,确确实实陪了贾为善许久。

    对于贾为善而言,小翠就像是一只街边的漂亮野猫,他不想把这只野猫带回家养,却又总是带些食物去看她,野猫既不拒绝也不嚷着跟他回家。

    这样的关系本来很好,两人都不需要去操心其他时候对方在做什么,只需要在需要见面的时候见面就好。

    可突然有一天他再拿着食物去街边的时候,野猫却不见了,他本以为只是野猫贪玩,或许明日就会回来了,但是野猫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都没有和他道个别。

    贾为善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本以为不重要的东西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觉得可惜,就像他失去胳膊之前,又怎么会觉得双臂健在也是一种幸福呢?

    如今断臂恢复无望,情人也没有了,那个对他毕恭毕敬的刘显名在那群孩子到了药园之后也没了消息,他又想到出去之后还有很多人在排着队要他的命,他就觉得生活是那样的无趣。

    于是在某一天喝的酩酊大醉时,他产生了一个念头,在这华胥西苑剩下的十年里,说不定是他这辈子最后的时光,他不应该把时间花费在宿醉上,他应该好好的去享受一下生活。

    而享受生活应该是从一场春游开始的。

    贾为善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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