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suffering
季洵美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他平复下来以后,冷逾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将发生在他身上的倒霉事,一五一十跟季洵美交代了。
其中也包括他被羞辱的事。
被一个陌生人那样对待,他一开始确实很愤怒,但随即冷静下来后,就开始思考那个银发男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冷逾觉得那个男人那么做肯定不止是恶趣味,冷逾的身份与地位决定了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肯定另有所图。
不过这是一方面,令冷逾更在意的,是季洵美的态度。
季洵美对于冷逾受辱这件事上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惊讶或者愤怒。
听完冷逾的表述,他只是提了一嘴“那个人找到了没有?”
看到冷逾摇头后,他也没有再多问下去。
平静到有些不可思议。
身心俱疲的冷逾只当他刚才情绪波动太大,这会儿没什么精力再产生剧烈的情感,也就没有往深处想。
回到熟悉的地方让冷逾难得产生点困意,他草草吃了两口饭,服下止疼片,还有裴霁安开的药,躺下睡觉了。
总得来看这场“出轨风波”,虽然有很多客观因素,但主要责任还是在冷逾本人身上。
对此,“知错就改”的好丈夫为了补偿季洵美精神上的“损伤”,特意跟跟三处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假,留在家里陪季洵美。
按理来说,可怜小妻子难得被工作狂丈夫寸步不离地照顾,应该高兴才对,可一连几日,季洵美都保持着那副情绪低落的模样。
冷逾撞见过好几次他对着手机叹气,但每当他问起时,季洵美却总说自己没事。
这倒让冷逾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对此,他还特意咨询了一下自称“恋爱专家”的狗二。
结果这玩意儿开口一个“大抵是更年期到了”,直接给冷逾干无语了。
一巴掌拍飞狗二,冷逾面无表情地想:再相信这垃圾系统的鬼话,他就是傻x。
没有风时的夏夜闷热至极,冷逾坐在木棉树下,阵阵虫鸣扰得他本就杂乱的心更烦了。
他唇间衔烟,碎发搭在额前,衬衫半解,整个人看上去颓丧至极。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男人清亮又温和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借个火?”
冷逾闻声抬头,一直为他老婆提供鲜花与柠檬糖的花店老板在他身边坐下,指尖夹着一根烟,朝他这边递了递,眼中笑意清浅。
冷逾心情烦躁,并不太想搭理他,但出于礼貌,还是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扔到花店老板怀里。
“谢谢。”
打火机的咔嚓声响过,淡淡烟草味混合着柠檬香,被夜风送进冷逾鼻腔,叫冷逾烦躁的心情突然平静些许。
他转过头,看向花店老板,“好烟。”
“这是我自己做的。”
花店老板有着墨一样黑的双眸,跟冷逾对视时,月光落进他的眸中,又透出一种玻璃的质感,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树下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安静下来,这般寂静中,花店老板慢悠悠地开口:“一般来说,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失意,要么是工作,要么是家庭,我能冒犯地问一句,你是哪一方面出了问题呢?”
冷逾弹了弹烟灰,在花店老板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开口:“二者都有吧。”
冷逾今天去了一趟三处。
三处在z国关系网中虽然权力颇大,但也并不是一家独大,在中央有直属领导管辖。
而让冷逾拖着伤体坚持上岗的原因是关于多年前的一桩惨案。
冷逾其实是冷家领养的孩子。
一场大火烧了福利院,也毁了冷逾的喜怒哀乐。
刚刚领养冷逾的那段时间,冷逾连话都不会说,疼了也不哭,麻木着一张脸,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最严重的时候,他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不仅如此,他还排斥任何人的靠近,拒绝同任何人交流,整日把自己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看到光的时候,会发出尖锐的哀鸣。
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宽容又温暖的家庭。
身处豪门的冷父与冷母是典型的从校服到婚服,他们并没有像其他豪门夫妻一样貌合神离,感情数十年如一日甚笃。
冷父平时工作再忙,也会坚持每天晚上回家陪家人吃饭,出差时会细心挑选每个人的礼物,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冲冷母撒娇,诉说他的思念。
冷母是个优秀的国家级科研人员,主攻生物科技工程,但她并不像那些仪器一样冷冷冰冰,每天晚上,她都会抱着故事书,用温柔的嗓音哄他们入睡。
而哥哥冷炀是待冷逾最好的一个人。
因为冷逾害怕外界的一切事物,所以成绩优秀的他特意休了学,在家里陪着冷逾一起“长大”。
像个新生儿似的冷逾被他哄着,从头开始,学习如何穿衣,如何吃饭,如何上厕所,如何说话。
他引导着冷逾走出黑暗,触碰阳光,再次勇敢地面对这个世界。
他告诉冷逾,他名字里的“逾”是“超越,经过”的意思,意味着无论面前有再多苦难,他也一定能昂首越过。
所以,当冷逾学会写字时用歪歪扭扭的笔迹画出的第一个词,是“哥哥”。
看到冷逾的字时,冷炀激动得打碎了牛奶杯,他慌乱地低头去捡碎片,却被割伤了手。
冷逾捧起他的手,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口,“哥哥,吹吹,不疼。”
“最喜欢,哥哥。”
那是冷炀第一次看到冷逾的笑容。
尽管那笑容僵硬又难看,但确实是一个笑。
冷逾在笑,冷炀却号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冷父冷母。
二人闻声赶来,却看到冷炀死死抱着冷逾不松手,边哭边说:“我也最喜欢弟弟。”
自那以后,冷逾的身体与心智在冷家人的注视下一天天成长起来。
就好像时空倒流,他们参与了冷逾的前十几年人生,冷逾是他们亲生的一样,看着他降生,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长成神采飞扬的少年。
可一切都毁于冷逾十六岁的那年冬天。
一场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将冷逾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毁了个干净。
冷父浑身上下被人捅了五百二十一刀,惨死在浴室里,冷母不知所踪,冷炀头部深受重创,紧急被送进医院。
只有跟着学校外出参加冬令营的冷逾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