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时日不多
买完首饰,季洵美又瞥见广场上led大屏播送的电影推送,兴致一下子就来了,心血来潮,“小鱼,咱们去看电影吧?”
冷逾犹豫了下,见季洵美眼含期待,还是点头答应。
他给爱罗德打了个电话,让他把下午要接手的事整理一下发到他邮箱里,等晚上回去再处理。
然而刚到电影院,冷逾还没停好车,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冷逾以为是爱罗德还有什么事要汇报,也没多想,接通后开了外放。
短暂一阵电流声后,温和又低哑的男声从听筒里飘了出来,“小逾,你现在忙吗?”
“……”
车厢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冷逾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下意识望向季洵美,见后者神色如常,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没有听到冷逾的回答,电话那头的裴霁安疑惑地喊道:“小逾?”
冷逾:“裴哥我在,有什么事吗?”
裴霁安的语气不紧不慢:
“治疗要用的器材已经安装好了,不过目前国内还在实验阶段,所以我自作主张先装我的家里了,你来我家一趟吧。”
冷逾指节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动起来,他的目光在季洵美脸上停了几秒,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同意。
裴霁安敏锐察觉到冷逾的迟疑,“…你现在不方便吗?”
冷逾叹了口气,“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季洵美就先善解人意地开口:“如果是裴医生要给你治疗,那你就去吧,电影什么时候看都行的。”
说完,季洵美低下头,很乖,像个洋娃娃,红色的小痣落在眼尾,一声不吭。
冷逾纠结了一下,“要不我还是…”
季洵美攥紧手指,故作轻松地摇摇头,“我没事的,你的治疗要紧,快去吧,别让裴医生等你。”
见季洵美都这么说了,冷逾也不再坚持,跟裴霁安说了声“我马上过去”,随即挂断电话。
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你要继续逛还是回家?”
季洵美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回家吧,我有点累了。”
冷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抿直唇,一路沉默地开到了日华公寓。
季洵美推门下车,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重新折返回去。
“冷逾。”
他突然认真又严肃地念着冷逾的名字,凤眼微眯,没有笑容的脸无端升起了些攻击性,叫冷逾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然而季洵美却问:“刚刚裴医生是怎么叫你的?”
冷逾一愣,没想到季洵美这么严肃只是为了这个。
他失笑,“裴哥喊得是我名字里的逾,我长这么大,只有你一个人叫我‘小鱼’。”
“这样啊…”
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季洵美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笑得阳光灿烂又人畜无害,朝冷逾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别又跟人撞上了。”
冷逾摇上车窗,脚踩油门,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
季洵美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直到彻底看不见车尾巴时才幽幽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向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刚买的金戒指,不知何时化成一撮碎粉,平摊在白嫩绵软的掌心中。
他扬起手,看着金粉在阳光下洋洋洒洒,熠熠生辉的场景,上翘的嘴角慢慢拉平,眼神发冷。
“裴,霁,安…”
裴家家大业大,作为家中长子,裴霁安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套普通人奋斗好几辈子都买不起的大别墅。
冷逾开着三处的车缓缓驶入别墅区,然后稍着一大盒葡萄摁响门铃。
片刻后,门锁轻响,冷逾推门而入。
冷逾有段时间住在裴霁安家,所以这里曾有一双合他脚码的小猫拖鞋。
这曾是裴霁安跟冷逾之间的小秘密。
冷逾本以为这双小猫拖鞋会随着两人断掉的联系一起被留在过去,然而像是在等着他一样,他进来的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双在玄关的鞋柜上的鞋子。
鞋子上的小猫咪睁着圆溜溜的绿眼睛,似乎在对他说“好久不见呀”。
冷逾心情复杂。
换好鞋子,他敏锐地闻到空气中的烟草味。
是罗瑞拉德的“新健牌”,烟气很淡,细腻流长,跟裴霁安这个人一样,素至清淡。
裴霁安抽烟,但没有瘾。
他坐在阳台前的小沙发上,没戴眼镜,双腿交叠,唇间衔烟,烟丝缭绕,模糊那双尾端飞挑的桃花眼。
冷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裴霁安抽烟的样子了。
他一直望着窗外,一动不动,洇湿的蓝衬衫隐隐透出几分线条,缠着绷带的胳膊泛着红,像是伤口又裂开了。
“裴哥,你的胳膊好点了吗?”冷逾一边询问,一边走到裴霁安面前。
裴霁安收回目光,单手夹烟,“还是老样子。”
他点了点桌子上的小锅,嗓音温和,“吃饭了吗?我做了点粥。”
当年在治疗期间,冷逾有幸吃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医生亲手做的粥,米粒香软,入口即化,味道极佳。
冷逾露出怀念的神色,但还是摇摇头,“我在外边吃过了,暂时不饿。”
裴霁安点点头,“不饿就行。”
他说着,又转过头,继续看窗外。
冷逾感觉裴霁安的情绪不太高涨,犹豫了下,开口:“裴哥,我给你换绷带吧。”
裴霁笑着拒绝他,“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换。”
冷逾张了张嘴,刚准备再说点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绵软的猫叫。
“喵~”
冷逾怔了一下,下一瞬便见一团炸毛的白团子从拐角处冲出来,像个小炮弹似的扑到冷逾脚边。
白团子仰着小脑袋,小肉垫踩着冷逾的裤脚,不停地蹭来蹭去,时不时夹着嗓子咪几声,黏糊得紧。
冷逾迟疑地看着白团子,“…hope?”
白团子立马“喵”了一声。
冷逾看向裴霁安,裴霁安恰巧也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撞,裴霁安弹了弹烟灰,低声道:
“我把hope接回来了,疗养中心那边说…hope时间不多,让我们好好照顾它,让它快快乐乐度过最后的这段时间。”
冷逾瞳孔一震,低头看向围在他脚边的朝他示好的白团子。
“hope回来之后一直病恹恹得,吃饭也只吃一点。”
裴霁安看着撒娇的hope,摇摇头失笑,“它好像能听懂我说话似的,我刚刚给它洗澡时,本来它还很抵触,一直闹腾,但我一说你等会儿要来,它就立马乖了。”
冷逾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舌头一卷,咽了回去。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冷逾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hope时的场景。
哪怕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这只小猫崽挣扎着也拼命要活下去。
到现在兜兜转转,活泼软糯的小东西还是要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死亡是一道鸿沟,无论身份再高,权力再大,人类也好,动物也罢,谁都不能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