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条件反射
位于海边的西城到了五月底,天气便格外闷热,走两步就浑身冒汗。哪怕是到了夜晚,这种粘腻的感觉也不会随着断断续续的海风吹拂而消失。
下班前,冷逾先去休息室冲了个澡。
为了调查这桩违禁药剂走私案,三处的人没日没夜连轴转,吃住都在三处,好几天都没回过家。
偏偏办公室的空调还坏了,整间屋子像个大蒸笼,又热又闷。
因为处于缉私案的关键期,三处的人只好在后勤科科长的一声声“大家克服一下”中硬挺在岗位上。
他们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这一天下来,身上不是馊就是臭,夸张到让隔壁国安局都以为三处的人去掏大粪了。
三处的人是苦不堪言,而他们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处长也逃脱不了这个悲惨命运。
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比起蓬头垢面,有点洁癖的冷处长更愿意清清爽爽地回家。
冷逾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冲刷,水珠顺着他的肌肉纹理一路而下,没入腰胯的人鱼线里。
洗着洗着,冷逾忽得感觉脊背一凉,下意识关了水,扯过浴巾围在腰间,“谁?!”
下一瞬,只见一个身着粉色蓬蓬裙,顶着满头湿桃花的两头身小人正坐在马桶边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冷逾裸露在外鼓鼓囊囊的胸肌与腹肌。
他一边看,一边毫不吝啬大声赞叹:【哇,冷处长的身材真棒!】
冷逾看了看小人,又看了看马桶,眼神立马就变了。
他不着痕迹往远处站了站,眉心微拧,“你是什么东西?”
小人甩了甩脑袋,拨弄着湿漉漉的桃花,【我可不是东西,我是来拯救你的伟大的系统!】
冷逾面无表情。
小人愣了一下,【你不该惊讶一下的吗?我可是系统唉!无所不能的系统!】
冷逾不为所动。
小人开始抓狂,【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是能改变你命运的存在!你给点反应啊!不然我很没面子的!】
在小人上蹿下跳的吼叫声中,冷逾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迈步走到小人面前,视线自上而下打量他,“刚刚在我脑子里说话的,是你吗?”
小人挺了挺胸膛,【没错!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就证明你已经被伟大的我绑定了】
冷逾眸光微闪。
下一瞬,他抬起手,屈指一弹,将小人重新弹进马桶里,然后利索地按下冲水键。
在小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冷逾漫不经心地回答:“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听你胡说八道,家里还有人还在我。”
临近日华公寓,冷逾发现街角新开了一间花店。
不过它跟普通的花店不太一样,里面不仅养了许多猫,就连店招牌都是猫咪的形象。
冷逾往前踏的步子微微一顿。
军情三处的铁血处长有三个人尽皆知的的爱好,机车,抢械,猫。
冷处长是个非常挑剔的人,机车的速度与性能要高,枪械弹药上膛时要流畅,但猫不一样,冷处长对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底线。
不管是什么品种,只要是毛绒绒,会撒娇,瞬间就能让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由煞神化为绕指柔。
冷逾将车停在路边,定定看了那块猫咪招牌数秒,翻身下车。
半个小时后,他捧着一大束玛格丽特推开了店门,大步朝路边低调沉稳的重机车走去。
他表情平静,身姿端正,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步履迭换间,几缕金渐层的绒毛从他衣角飘落。
就在冷逾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他,“这位先生,请等一下!”
冷逾戴头盔的动作一顿,转过头。
朝他走来的是个笑容温和的青年,肩膀上蹲着一只小白猫——是刚刚那个花店的老板。
冷逾收回目光,“有事?”
花店老板走到冷逾跟前,递给他一张猫咪形状的贺卡,一颗柠檬糖。
冷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花店老板别过鬓角的碎发,黑眸笑意清浅,“先生,这是心愿贺卡跟幸运糖果,刚刚忘记给您了,它们会让您的结婚纪念日变得更加有意义。”
冷逾挑眉,“真的?”
花店老板挠了挠小白猫的头,“只要您相信,那它就是真的。”
冷逾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贺卡跟柠檬糖。
他翻开贺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爱人者,人恒爱之。”
冷逾眸色微沉。
向花店老板道过谢,他猛地拧动油门,碾着黄昏的尾巴呼啸而去。
直到离开花店老板的视线,冷逾随意扬起手。
夹在他指缝间的那张贺卡被迎面吹来的风裹挟起来,飘飘悠悠落到地上,然后被重机车的车轮狠狠轧过。
冷逾捧着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输入门锁密码。
随着“解锁成功”的语音响起,往常会和开门声一同传入耳际的“回来啦”却并未出现。
冷逾视线扫过大厅两圈,不仅没找到那道总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就连平日里闹腾的糯糯也没瞧见。
糯糯是他结婚后养的布偶猫,看上去矜贵优雅,可撒起娇来像个粘糊的糯米团,这一点倒是跟它的另一位主人很像。
“季洵美?”
冷逾一边换鞋子,一边喊道。
没人回应。
他微微拧眉,旋即抬脚往温室走去。
温室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植株,窗外是翻涌的蓝色海潮,室内是平静的绿洋,层层叠叠的枝茎是席卷的浪花,扬声器里的轻缓音乐是祭奠英灵的颂歌。
冷逾踢踏着往绿洋深处走去,终于在尽头找到他要找的人。
那里摆着一把梨木躺椅,季洵美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睫微阖,像是躺在木筏之上随浪起伏的人鱼。
而糯糯缩在季洵美怀里,四肢朝天,肚皮起伏。
一大一小睡姿恬静,仿佛时间定格在这一瞬。
冷逾没打算吵醒他们,轻手轻脚走到季洵美面前,单膝跪地,将滑落的薄毯捞起,盖在他们身上。
他把花插进花瓶,余光瞥见小桌上摊开的素描本,动作微微一顿。
本子的中央是一个用混乱的线条堆砌成的“人”,没有五官与四肢,底下是“zero”这个单词。
季洵美的画作总是充斥着古怪又抽象的东西,冷逾也没有兴趣去深入了解它们,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起身打算离开。
走出去没两步,身后倏地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冷逾条件反射般伸手朝着肩膀一抓,还没用力,就听身后响起一声娇气的痛呼,“唔…”
冷逾下意识卸了力,一扭头,方才在躺椅上的睡得正熟的季洵美正站在他身后,狭长的眸瞪圆了望他。
“小鱼!”季洵美眉头轻轻皱起,眼里带着控诉,“你这是打算对我过肩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