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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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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文甫又安慰了赵阔一会儿,到了赵阔喝药的时间,他不便再打扰,带着陆思衡和秦恪野告辞了。

    “江大人,你真觉得北岐使团入邑都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秦恪野走在江文甫的身后,看着他笔挺的后背,忍不住问道。

    江文甫没有理他。

    “赵国公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秦恪野提高了声音:“是钟会,钟会是谁,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没有圣上的吩咐,他敢?”

    江文甫还是没有理他。

    秦恪野不由得急了,他拉住了江文甫:“这个事已经成了定局,不可更改。赵国公前车之鉴,你还要去触这个霉头,你有几条命?”

    “因为难以更改,因为有前人之鉴,就可以理所应当地什么都不做了吗?”江文甫终于停下来,他看着秦恪野反问道。

    “什么?”秦恪野愣了愣。

    “如果因为害怕,就袖手旁观,保全了自己,那大邺数百万的百姓又该如何呢?家国天下,没有家,哪里来得国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个君,指的不是陛下,是天下黎明。是老百姓省吃俭用交税养活了这个国家,如今百姓有难,为官者却只想着自保,不顾百姓,这是道理吗?”江文甫十分平静,说的话却掷地有声。

    “江大人铮铮傲骨晚辈佩服,江大人想要做英雄我拦不住,可是江夫人和绵绵呢?你可想过她们?你又置她们于何地呢?”秦恪野反问。

    “这天下谁没有父母妻儿?!谁没有珍视的亲朋与好友?!是只有我江文甫有吗?牺牲的数万将士他们就没有吗?死在辽东城矿坑里的百姓便没有吗?他们就不怕吗?就不疼吗?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是要守着疆土,宁死不退呢?”

    “只有我的亲人的命是命?他们便是草芥吗?因为没有疼在自己身上,就可以视而不见吗?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吗?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在邑都城里醉生梦死吗?”江文甫终于愤怒了,赵阔的事他何尝看不明白,可看明白了,就可以退缩吗?

    秦恪野被问得哑口无言。

    “北岐一旦突破了漠北,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江文甫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像是问秦恪野,也像是问自己。

    那年,顾承宗几乎拼尽了顾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将北岐赶回邬祁山以北,从此在漠北筑起防线,守住了大邺几十年的安稳。防线一旦被突破,悲剧将会重演,无人能独善其身。

    江文甫缓缓地转过身去,他慢慢地朝门外走去。秦恪野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走远。

    他一直都明白江文甫的固执,可今日他好像从这固执里看出些别的东西来。他的身后藏着家国大义,他如何能后退?他腰杆子里是百姓黎民,他如何能折腰?

    邑都风云变幻,世家为求自保各方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你也老大不小了,日日这样混着也不成样子,也是时候给你娶妻了。”饭吃到一半,秦楼突然开口。

    秦楼自宁王那事之后,辞去了官职,也很是买醉了一段时间,可最后想着竟然能从那样诛九族的大罪里面全身而退,似乎也不算太糟糕,渐渐又恢复过来。

    人清闲了,便把目光转移到秦恪野的身上,伯爵府以后还是要靠秦恪野撑着。

    “呵……”秦恪野似有不屑,头也不抬:“孩儿的事,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我是你老子!”秦楼将筷子拍在桌上:“婚姻大事,除了我,谁还能给你操心?”

    秦恪野心里翻了个白眼,并不接话。

    “指挥同知张大人家的女儿……”秦楼刚说了开头,就被秦恪野不耐烦的打断:“孩儿心中有中意的姑娘。”

    “你说的是江文甫家的那个?”秦楼似乎并不意外,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风入竹林,抬眼看他。

    秦恪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家势薄,于你仕途无益。江家那个小姑娘的品行,做不了伯爵府的女主人,纳做妾或许使得。”秦楼或许不想把秦恪野逼急了,给了他留了后路,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识大体,顾大局的女子,方能稳得住后院,你在朝堂之上才能心无旁骛。”

    “我母亲倒是识大体,顾大局,外祖父的家更是不遗余力地助你青云直上,算得上是体体面面的伯爵府的女主人了,结果呢?你的后院可安稳?每月十五,能陪你吃饭还不是只有我一个?”秦恪野没了胃口,丢了筷子,后背靠着椅子,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逆子!谁教你这样和我说话的?我可是你老子!”秦楼拍了桌子,呵斥道。

    秦恪野似乎早就习惯了秦楼的怒火,半分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甚至用手托了腮:“你又是怎么当老子的呢?”

    秦楼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瞪着秦恪野。

    “若说你深爱你那死在宫里的小青梅,可是她死后两年不到你便娶了我母亲。若说你另有所图,娶我母亲是逼不得已,可外祖父家是实实在在地为你谋了利,助你步步高升,拿人手短,面对我母亲,你总该有几分愧疚与情义。

    可是你偏偏养了外室,还生下野种,叫她沦为邑都城的笑柄。母亲是个烈性,从此与你恩断义绝,青灯古佛相伴。可若说你对那外室真的动了心,你却又迟迟不肯纳了进来,叫她受人指点,苦等十余年,这是又嫌她妓子的身份脏了你伯爵府的门楣吗?”

    秦恪野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红尘滚滚过,片叶不沾身,风流这事儿,咱们伯爵府倒是子承父业。可若说你贪恋红尘,你又勾结宁王,要拖了全家去死,我真是看不懂你,父亲。你什么都想要,名声,权力,爱人,可最后,你什么都留不下。如今你还要来为我出谋划策,大可不必了吧。”

    有些肮脏,在权力与金钱的粉饰下,尚可装傻,维持表面的体面。可一旦撕开了,便是一点能入眼的都没有了。秦恪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打秦楼的脸,偏偏他又无可辩驳。至高无上的父权遭到了不留情面的碾压,他没有功夫去思考别的,不断累积的愤怒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

    “住口!反了天了你,我往日对你疏于管教,叫你越来越无法无天!家法呢?去给我请家法!今日打死了你,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秦楼对着屋外喊了一句,门外的下人一惊,朝里头偷偷望了望,只得硬着头皮去了祠堂。

    “家法?”秦恪野似乎的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敢问秦家的家法是什么呢?自私自利?还是薄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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