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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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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滚动,马蹄踢踏,四下无人,只有街灯微弱的光从窗口的缝隙中探进来,落在马车正中间的小几上。

    “顾珩渊,没看出来,你还挺能耐啊。”秦恪野毫无掩饰的讽刺道:“你回来不过半年,如今就敢正面对峙吏部尚书了。”

    顾池宴没有接他的话。

    秦恪野心火难消,拔高了声音继续道:“朝晖阁祈福怎么没拿你祭天,以解陛下心头之恨呢。我还以为今夜等不到你了,明日正准备书信顾侯回邑都收尸呢。”

    秦恪野一向嘴上不肯饶人,连外面赶车的东陌都撇了撇嘴,心疼了自家公子一秒钟。顾池宴却嘴角浮出笑意,伸手拿起小几上晾好的茶,轻抿了两口。

    秦恪野若不是打不过,必是要拿那壶茶浇他一脸才能消气了。现在只能冷哼一声,侧过脸去。

    “陈锡是户部和谢家联手除去的,他们把手伸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我自是不能善罢甘休。”顾池宴目光冷然,执杯的手在错落的光影下忽明忽暗。

    “你想如何?”秦恪野一愣,听他的话,便知今日的事要有后续。

    “我想断了韩豫章的另一只手。”顾池宴声音很轻,说的慢条斯理,却叫秦恪野后颈发凉。

    “户部?”秦恪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太傅称病,不过是掩人耳目,此时人并不在邑都。”

    “你是如何知道的?”秦恪野追问。

    顾池宴没有答,接着说:“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他怕是很难回来了。”

    “什么?!”秦恪野惊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德裕后院人多,儿女成群,其中一个庶女名为李瑶,与一江湖人私订终身,事情败露,被李德裕一怒之下欲送她一湖广商人为妾,此女不凡,不仅逃走,还偷了李德裕受贿的账本保命。

    李德裕气急败坏,一直暗中派人寻找,太傅知道此事,此乃扳倒户部的大好时机,自然不肯放过,年前寻到人在保宁,便亲自去了。”

    “原来如此。”秦恪野豁然顿悟:“怪不得近一段时间朝廷风平浪静,原来是无暇分身”

    “可太傅前脚刚走,李德裕便派了杀手紧随其后。此行艰难,怕是凶多吉少了。”顾池宴微眯了眯眼。

    “所以你准备保太傅?”秦恪野挑眉。

    “太傅与我有师徒情分,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顾池宴慢慢放下了杯子,一脸的理所应当。

    “先失左膀,再失右臂,是够韩豫章疼得缓上好一阵了。”秦恪野又靠回去,倚着案几的一角,给自己各添了一杯茶,鼻下轻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放心了?”顾池宴瞄了一眼秦恪野,揶揄道。

    秦恪野毫无被拆穿的尴尬,甚至颇为不满的啧的一声:“谁担心你了?”

    顾池宴看也不再看他。

    秦恪野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补:“我现在是在吏部混饭吃,你今日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我自是要来问问清楚的。你自己作死不要紧,不要连累了本少爷我。”

    顾池宴笑而不语,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此时马车缓缓停下,东陌的声音自外面传入:“公子,秦府到了。”

    顾池宴这才看了一眼秦恪野,秦恪野不待他开口,便掀帘而出,一跃而下,等在门口的仆人立刻把人迎了进门。

    东陌这才又架起马车,往候府方向驰去。

    康仁宫内,谢太后坐于梳妆台前,安神香自冰裂纹鹤唳九霄香炉中缓缓而出,采月熟练地为她卸去釵环。

    “盈盈如何了?”谢太后突然开口问道。

    “太后安心,都已安顿妥了。”采月说着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姑娘得了陛下赏赐,心里高兴,拿着那簪子反复瞧了半晌,真是孩子心性。”

    谢太后不置可否,仔细思量起席间的种种风波,眉头微蹙。

    “席间吴氏一副讨好的姿态,怕是姑娘的好事也近了。”采月接着说道。

    谢太后闻言冷笑道:“不过是见风转舵的墙头草罢了,不过今天席间的种种,倒是提醒了本宫,于盈盈的婚事上略心急了些。”

    “太后这是何意?”

    “如今顾家态度已然明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李德裕如今自顾不暇,接下来必是一场好戏。”谢太后眼中闪着精明的算计:“他那样大一个把柄,若是落在林栖手里……”

    “太后说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不准咱们姑娘命里有更好的前程呢。”采月的话叫谢太后颇为舒心,缓缓起身,走向睡榻,懒惫道:“这几日,对外称本宫病了,谁也不见。”

    “奴婢遵旨。”

    子时已过,新的一年已经到来。夜已彻底静了下来,夜色有人锦衣夜行,有人守株待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究竟谁才是那只黄雀呢?

    彼是保宁城外郊区的一间茅草屋内,烛火燃动,今夜本是一家团圆祥和安宁的日子,李瑶一身粗布麻衣,头上一根素玉簪子,面容憔悴,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包裹。

    家中本就一贫如洗,能收的也不过几身衣裳,李瑶手指掠过木柜里的一双虎头鞋时停了下来,憔悴的面容漾起温柔的笑意,不过一瞬又化为一声叹息。

    这时一张滚烫的胸膛贴上来,男人把人圈外怀里,接过她手里的包裹。又顺手把虎头鞋装了进去,道:“瑶妹,要快些,马车已经备好了,别想太多,会没事的。”

    李瑶再无暇感慨,再接连收拾了几件物品,便和男人手牵手出门了。刚打开大门,夜风灌进来,让李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抬眼还未望见马车,一把锃亮的大刀便横在了脖子上,四个黑衣人立身眼前。李瑶吓得愣在原地,身边的男人却眼明手快想要拔剑,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制服,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袁郎!”李瑶大叫。

    “小姐真是叫我等好找。”黑衣人道:“我等奉命带小姐回府,还望小姐莫要为难于我才是。”

    “你们放了袁郎!”李瑶心中十分焦急。

    “放与不放,全凭小姐。”黑衣人道:“想必小姐知道我等为何而来,交出账册,万事好说。”

    “瑶妹不可!不…”袁鹏的话还没说话,便被人一脚踢翻,顿时吐了血。

    “不要…”李瑶咬着牙叫自己镇定下来:“你们若是再动袁郎,就休想见到账册!”

    “小姐您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黑衣人的大刀缓缓向下,指在了李瑶隆起的肚子上:“没了大的,还有个小的。”

    一句话叫李瑶如坠冰窟,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是他的女儿,你们怎么敢?”

    “敢与不敢,试试便知了。”黑衣人声音冰冷,杀意立现。大刀高挥,直直奔袁鹏而去。

    “不要!”李瑶绝望地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直穿进挥刀的黑衣人的身体,那人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看一眼射箭之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惊魂未定之际,这时从不远处的树林中窜出十余人,朝剩余三个黑衣人而来,黑衣人不敌,两死一伤,准备逃走之际,也被射杀。

    李瑶这才缓过神儿来,连忙将袁鹏搀起。

    “你们是何人?”李瑶仍不敢放松戒备,朝为首一人问道。

    “小姐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的行踪已经泄露,不久还会有人来,我家主子在前方等二位,还请随我来。”为首一人拉下面巾,解释道。

    李瑶看了看袁鹏,后者略微思考。点了点头。如今形势,也由不得他们了。

    二人被护送着往前走了不远,便看见一辆马车,李瑶与袁鹏上了马车,其余人也翻身上马,护送马车往夜色更深处而去。

    李瑶与袁鹏进了马车才发现马车内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锦衣襕衫,气宇不凡,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才缓缓睁开眼,声音温和安抚道:“二位受惊了。”

    “你是谁?”李瑶并不是认识老者。

    “我名林栖,今夜前来乃是为了姑娘手中的账册。”林栖并不兜圈子,开门见山。

    李瑶立刻防备起来,握住袁鹏的手,辩解道:“我从未见过你,手里也没有你说呢什么账册,你怕是认错人了,我与阁下无冤无仇,前面路口便放我们下车吧,今日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来日必偿。”

    “我可以放二位走。”林栖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继续说道:“可李德裕的人既能找到你们一回,便会有第二回,届时二位也能如今天这般全身而退吗?”

    林栖又看了一眼李瑶,道:“姑娘已身怀六甲,稚子何辜?”

    林栖的话叫李瑶沉默下来,她抚过隆起的小腹,眼眶不由得热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如今她的处境实在被动。

    “你又是谁,你凭什么能护得住我们?”李瑶反问道。

    “我乃当朝太傅,李德裕私收贿赂,作恶多端,枉为人臣,卖女求荣,心狠手毒,枉为人父,若我有姑娘手中的账册,便可在朝堂之上一举扳倒他,姑娘再无后顾之忧。”

    李瑶与袁鹏对视一眼,心中颇为吃惊,一时间不能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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