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世事难料。
没有人会知道在下完某个决定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沈家的度假区,时恒湫自然也来过不止一次。
十年前,和沈卿还有父母来的那次是第一回 ,不过后来他还独自来过很多趟。
度假区的位置对他来说很熟悉,也很好找。
他早就从山下的警察口中得知,沈卿的位置是在度假区门口的警卫房。
时恒湫把车停在能开到的最高处,背着两套防寒设备,徒步三个半小时,终于找到了沈卿被埋的地方。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沈卿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山里,已经独自挺了八个小时。
时恒湫背着东西,站在距离那片废墟几十米外的雪地里。
三个小时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在这个时候显露了出来。
他盯着那处,腿下虚软。
他不确定等下见到的是一个还有声息的人,还是一具完全被冻僵的尸体。
时恒湫拖着东西走过去,拨开积雪,掀开那些盖在上面的铁皮和隔板,终于在最下面靠墙的角落,看到了那个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人。
太冷了。
时恒湫身上穿着两层的防寒服,还是冷。
时恒湫从右面没有被完全挡住的缝隙侧身进去,摘掉手套试了下沈卿脸颊的温度,再接着晃了她的手臂:“小卿,不要睡。”
“小卿。”
“醒醒,小卿。”
时恒湫在把带来的那套防寒服盖在沈卿身上时,还在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沈卿处于低温昏迷状态,长时间的低温让她的呼吸系统已经受损。
时恒湫把带来的氧气瓶帮沈卿接上,再度试着叫醒她。
“小卿。”
高功率的取暖设备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奇效,短短半个小时,沈卿周身的温度已经上升了不少,也不再是刚刚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状态。
会在时恒湫唤她几声后,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迷糊地回应。
“季”年轻的女人睫毛密而长,很轻地颤了颤,叫得含混不清,“季言礼”
“宝宝。”她低声念着。
她深深皱着眉,呓语般地重复:“还有宝宝。”
时恒湫往沈卿身上搭衣服的手顿住,再接着垂眸,看到了她一直护在小腹的手。
爱是种很奇怪的东西。
是在危难关头支撑你活下去的勇气,也是在濒临死亡前残存的唯一意志。
你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爱他。
但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你能叫出的也只有他。
沈卿叫出的名字是她能生命力如此旺盛,在这深冬风雪里足足挺了八个小时的原因。
但也是压垮时恒湫的最后一丝防线。
凌晨四点半,天还未明。
风好像比时恒湫刚来时还大一些。
从头顶那片没被遮住的地方掉下的雪,在身旁积起一个小小的雪堆。
如狼似的风声掠过人的耳尖。
而时恒湫垂着眼,也知道了为什么刚见到沈卿的第一眼,她是侧卧的。
一个最利于保护腹部的姿态。
时恒湫半跪在沈卿身旁,手从防寒服上滑下来,轻轻抬眸,看了她很久。
他想到很多。
想到人生从开始到现在的二十八年,诸多种种。
也想到十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看到的极光。
那天,极光抖落在天际,他终于确定自己对身旁站着的这个女孩儿的感情。
而十年后,在同一个地方,他也终于被迫接受,他喜欢的这个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了。
时恒湫目光轻垂,落在沈卿怀里那个闪烁不明的取暖器。
他很遗憾。
但,好像也没有任何办法。
通讯器里有微弱的电流声响,是沈煜辞发来的消息,说警方有两个小队跟着他进了后山,让时恒湫发去确切位置,他们会在天亮时到。
时恒湫盯着那个通讯器略微有点失神,片刻后把开了定位的设备放在了沈卿耳侧。
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两个取暖器,一个打开同样塞进沈卿盖着的防寒服,另一个则放在沈卿身旁,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他站起身,脱下自己的那件防寒外套搭在沈卿的腿上。
时恒湫并不知道在孕期的人身体会比常人弱到哪种程度,但只是下意识觉得,她还是再需要一件衣服。
再接着,静默半晌,微微弯身,伸出食指,用戴了手套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沈卿的指尖。
脸上一贯凌冽的神情敛去,在这一刻换了少年时的温和。
男人轻轻勾了唇,在痛苦挣扎的这几年里,第一次很真心实意地笑了。
尽管过程辛苦。
但他好像并不后悔喜欢她。
随后,站起身的人缓缓转身,捡了从包里掉出来的军刀,离开了这个在风雪之中异常温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