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就像大家习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喊宝贝,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却连端杯水都会洒出来一样。
琢磨了又琢磨,踌躇了又踌躇,喜欢两个字才会被轻轻缓缓地吐出来,带着斟酌后的郑重和这辈子只说一次的小心翼翼。
沈卿最后一次把那个“我”字划掉时,改了说法。
[玄关的架子上有我带回来的花,你起床看到了就插在花瓶里,还有真的不要再去喝酒了。]
沈卿下笔,在这句话的末尾补上最后三个字。
[会心疼。]
没被任何人打搅,季言礼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已经是下午。
昨天喝得实在太多,他有点断片儿。
皱眉撑着太阳穴坐起来时,季言礼看到身边已经空掉的床铺。
被子是散乱窝成一团的,床中间微微凹下去一些——身旁应该是睡过人。
眉心突突地跳着疼,脑子酸胀,沉重。
季言礼往后靠上床头,揉了揉眉心,缓和着自己的意识。
真的是有点断片儿,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好像,他觉得昨晚有什么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季言礼顶在前额的手放下来,稍蹙眉,他觉得是沈卿,又不太确定。
他轻轻咳了下,宿醉后的喉咙干涩钝痛。
侧了侧身体,在床边找拖鞋的时候,季言礼看到了床头贴着的便签。
他抬手把纸条撕下来。
季言礼看字很快,几秒间,已经扫到了最后几个字。
[还有真的不要再去喝酒了,会心疼。]
一句没头没尾,也没主语的话。
季言礼轻轻眯眼,觉得脑仁还是疼的。
他视线往上扫了下。
还有花,什么花?
季言礼按着床站起来,适应了一下酒醉醒后的身体状态,趿拉着拖鞋往楼下去。
沈卿走的时候太着急,把放花的地方写错了,花没有放在玄关,而是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
季言礼手上还捏着便签条,身上浅灰色的睡衣领口敞着几颗扣子。
他脸上架着副金丝镜框,看着有种清晨醒来时的矜贵随性。
季言礼盯着远处餐桌上的向日葵,歪了歪身体,靠上身旁的书架。
几秒后垂眸,把手上的纸片拿起来再度看了几眼。
他突然间发现,沈卿写的这几句话都没什么主语。
譬如买的花,是买给谁?
谁会心疼,又是心疼谁?
就像是因为羞于表达,有意地没有写一样。
纸条放下时,季言礼的视线重新扫回那束花,眼睛里透着一丝微妙的不解。
还有,为什么又买向日葵?
和最高检的见面被挪到了当天下午,沈卿和约见的人见过后,买了晚上最后一趟回淮洲的航班。
本来订的是明天在荆北开个会再回去。
但夜长梦多,她总怕回得晚了,某个在家的人又去喝酒。
夜里十一点的飞机,晚起飞了半个多小时,落地淮洲已经是凌晨两点。
从机场出来,直接坐车回华元府。
到家打开门才发现家里没有人。
沈卿从楼下找到楼上卧室,又从楼上再找下来,确定季言礼确实不在家。
也对,她便签条上留的是明晚回来,季言礼今天出去应酬了也说不定。
因为回来的时间太晚,怕吵着他睡觉,沈卿没有给季言礼发消息,此时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拿手机拨了季言礼的电话。
连拨了两个都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种隐约的不安涌在沈卿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转手想把电话打给段浩。
通讯里刚调出号码,半分钟前打了好几次的那个手机号却拨了回来。
来电显示刚弹了一下,被沈卿接起来。
“你去哪儿了?”沈卿说话一向轻声细语,这次却语调微扬,鲜少急躁,“晚上怎么不回家?”
“又去喝酒了?还是公司有事情?”
沈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端的季言礼倒是有些意外。
他站在一楼窗边,手里摩挲着一支烟,斜眸扫了眼不远处的季松亭。
“我在外面。”他声音温和。
“外面哪里?”沈卿听着他的声音不像有事情的样子,语调缓下来,“和林行舟他们在一起,还是就你自己?喝酒了吗?”
大概是前一晚喝醉酒的季言礼暴露出的样子太脆弱,让沈卿对这个问题有出乎意料的执着。
季言礼指腹搓着烟,还是有些诧异她说话的语气。
“没有,”他悠悠地笑了下,“怎么这么问。”
“我提前从荆北回来了,看你没有在家。”沈卿解释道。
紧接着她发现季言礼还是没有回答那个“他在哪里”的问题。
沈卿扶着扶手,踩下最后两个台阶:“你到底在哪里?”
季言礼很少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这让沈卿有点担心。
季言礼把一直搓着的烟放在窗柩上,再度抬眸睇了下远处。
这次终于回答:“季松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