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导火索
大厅内,气氛骤然变得怪异起来。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沈尚轩离开宋廷雨,徐徐地朝着站在大厅中间穿着黑色休闲服低头满脸瑟缩的女孩走去。当他站立在她身前时,优美的钢琴旋律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见状,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大厅中间的两个人。
整个厅内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黑亮的短发,开口道:“头发怎么剪掉了?”他独有的低沉柔和的嗓音一如往昔动听。
而此时,没人发现坐在钢琴前的人背脊忽然变得僵硬,沉黑的眸光直直落到那只轻抚在她头发上的手。
碍眼!
十分碍眼!
即使他的温柔单纯得像一个兄长一般没有任何暧昧,但也让他嫉妒得发狂。因为那种熟络的亲密是被她禁止的。他原以为她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亲近举动。可现在看来却不是。
她是可以接受的,只是,只是对他不允许而已。
祁仲轩突然有种被受欺骗的挫败感。望着那俩人对视的眸光。
是在含情脉脉吗?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呼吸也粗喘起来了,一种不安缓缓袭上心间。
…………
“原来你是认识尚轩哥的,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过呢!”宋廷雨坐在房间的沙发里,有些小责怪地看着童夏。她任性的提前结束了这场别有目的的生日宴会。把其他三个男生关在门外,带有一点拷问的意味。
“我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尚轩学长。”童夏坐在她对面如实答道。
宋廷雨压下疑心,小心试探道:“不知道!你不是祁仲轩的远房表妹吗?”
远房表妹?原来他是这样向他们介绍自己的。
童夏突然有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她小声解释道:“我只是认识祁仲轩,先前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哦,原来你跟我一样啊,只跟祁仲轩沾亲呀!”宋廷雨松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道:“那你和尚轩哥是什么关系?你……喜欢他吗?”
宋廷雨是大小姐性子,有什么都不喜欢藏着掖着,率性直接是她的特点,犹如此刻,她缓缓起身,渐渐靠近,警惕地盯住童夏润白的小脸,像是想要从她脸上发生的任何细微的变化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童夏慢慢向后靠去,但仍然视线坦荡,“我和尚轩学长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是很好的邻居关系,但之前并不知道他就是祁仲轩的表哥。他对我好,真的只是像哥哥的那样好。事实上,他对谁都挺好的,不是么!”
是啊,沈尚轩不一直都是那般淡雅,对谁都十分有耐心,可以是所有人的朋友。但他又是那样的气质高贵又飘逸宁人,让人只能远远看着,不敢轻易靠近,仿佛他是价格高昂又不可随意触碰的艺术品一般。
童夏的坦然消弭了宋廷雨的疑虑。
“我相信你。”宋廷雨说。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相信她,像是潜意识里的东西在告诉她,她不会说谎。
宋廷雨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自己这么想和她做朋友。这学校这么大,巴结讨好自己的人这么多,但唯独只想和她做好朋友,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无依据。仔细想想,其实她身上是有一些和尚轩哥相同的特质,尤其是说话语调和安静的神态都有种若有似无的相像。
童夏被宋廷雨灼灼目光盯得实在受不了了,她嗫嚅地说:“你能不能别在这样看着我了,我是罪犯么,你这目光太有战斗力了,我快架不住了!”
宋廷雨被她说得缓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刚开口还没说出话,敲门声传来。
宋廷雨站起身打开门。
沈尚轩安静地站在门外,他的身后还站了两个。三个人西装笔挺地站在走廊口,那相貌和身形简直胜过任何花美男团明星。加之头顶的灯光,更显耀眼夺目,此刻要是在某个公共场所,定会引得一众花痴女兴奋地失声尖叫。
沈尚轩率先走进来,祁仲轩和宋廷夜紧随其后。
气氛随着他们的到来顿时变得凝重。
莫名其妙的凝重!
几个人齐齐围站在童夏身前,屏声静气地看着她。
重压之下,童夏无所适从地将头埋低,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不敢正视他们。
大约两秒后,她霍然起身,欲走时,被沈尚轩拉住,“夏夏,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他的声音依旧好听,但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恳求,听得一旁人等一头雾水。
祁仲轩看着情绪低落的童夏顿时没有来地心疼不已,完全把刚才的不安心绪抛之脑后。他张嘴刚想劝阻时,只听童夏低低应了一声:“好。”
皎洁的月光下,微风习习。
清幽雅致的花园里,有小虫子低低地叫着,仿佛在耳语着一个令人心痛的秘密。
童夏低着头坐在白色秋千上,脚落在地上轻轻摇着,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是在强自镇定,站在她身旁的人最是了解她。
“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走掉?我和遥遥都很担心你。”沈尚轩站在她身旁轻声说着,他看着她,澄黑的眸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而他与她的说话换来的却是惯有的沉默。
“把真相告诉我,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她,双眸中隐隐露出紧张的神色,这与他平时展现在人前的从容儒雅形象完全大相径庭。
他知道不该这样揭开这道痛疤,可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一定要知道真相。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不能再让她独自承受所有对她不公的痛苦。
“阿姨的死是……是不是我爸造成的?”沈尚轩几乎屏住呼吸,嗓子瞬间又干又哑,整个身体都无力极了,可依然绷得很直,仿佛在等着最后一刻的答案。
可当童夏猛然抬起头,双目暴睁时,他轰然间确定了。
沈尚轩无助地转身,四肢渐渐冰冷。他失魂地抬起一只脚,如千斤重,脚步刚落下,一只手忽然拉住他,“不是!”童夏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
他转回身,注视着她,星辰下她莹白的脸上有无声的泪滑过。
长大后的童夏极少哭过,可这一幕,令他心中凄然一痛。
此时,站在二楼露天阳台上的三个人也被这一幕惊住了。
暖色的地灯,由上。
阳台上,三人面容背光。
黑暗里,有一个人眸光渐渐变得灼灼澄亮。
“……我告诉你。”童夏用力握住沈尚轩的手掌,几近颤抖的声音潺弱到令人心疼。
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猛然从几米高的阳台上一跃而下,毫无任何预兆地跳下去,落地时的脚步却是很稳,明明一个莽撞的举动,竟然被他做得简单流畅,在跳下的那一瞬间似乎没做任何思量,叫人根本来不及发出惊呼。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祁仲轩立稳脚步,直起身,走近他们,凛然地看向沈尚轩沉声发问。
两人均是微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童夏的泪水还挂在脸上,她不明白,像他这样一个卓尔不群的少年竟会做出迥然不同的荒诞举动,担心之下,这不禁让她原本就很沉痛的心里又添了一道无形的堵,可又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五味陈杂。
“尚轩学长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想说。”
两个男生同时惊诧地看向满脸倔强的童夏。
沈尚轩看着她固执的面庞,像是活了过来,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黯淡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
童夏松开沈尚轩,坐回秋千上,素白的脸庞已恢复平静,坦荡地回想着她不愿提起的回忆……
…………
事件引发的导火索是一张用a4纸打印的留言条。
三月的天气仍是清冷。
童夏放学后一如既往不做片留,背上书包,随着人流,然后独自往家走。
回到家,放下书包,刚准备给自己倒杯热水喝时就发现桌子上的留言条,上面写着,“爱德宾馆,214房,等你,妈妈。”
童夏拿着那张留言条疑惑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妈妈什么时候这样高调了?是要庆祝她升上护士长了么?
她走到房间,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那是她自己手工做的一个圆溜溜的礼盒,别致又精巧,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用心写的卡片和一支金色细管口红。
她记得上次和妈妈逛商场时,妈妈在专柜上营业员给她试了这个色号的口红,涂上去超漂亮的,可她没舍得买。
后来童夏代表学校参加了数学竞赛获了奖,可只有奖品没有奖金。没办法,她只能以低价将奖品出让给别人了,不过所幸换来的钱买这个口红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觉得妈妈要是看到这支口红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没做太多耽误,她拿着那个圆溜溜的独特礼盒出了门。
爱德宾馆离她家有点算远,在对面的街道,但路程较长。童夏抱着礼物一路小跑,过了好一会儿才到,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下的路灯朦胧而昏黄。
到达宾馆找到房号时,她扬起嘴角。正准备敲门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很轻易就推开了。可她看到的一幕不是什么庆祝的场面,而是令她完全震惊愕然的画面。
当她看到妈妈和沈叔叔躺在一张床上时她,整个人仿佛被一股魔力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雪白的床上,两个人几乎半裸着身子相拥而卧。即使童夏不通这深入的□□,但也不会傻到想不明白他们之前做了什么!
童夏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慌乱中撞到了门,门与门吸碰撞发出声响惊动了床上的两个人。
沈卓承和童槿几乎同时睁开惺忪的睡眼,似乎睡了很久才醒来。
童夏怕他们发现自己,正想悄然退出房间时,门外突然间闯进来几个人把她撞到墙边,然后挤到角落里。
她拨开眼前的人,只见为首的是沈媛茵和她的妈妈时爱兰,后面还跟了七八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床上的两个人生吞活剥了。
童夏从没想电视里的捉奸狗血剧情会发生在她眼前,那是她的妈妈,她绝不相信妈妈会做出有违道德的事。
绝不!
这里有太多的巧合,一时间又无法理清楚,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一定有早已谋划好的陷阱,可敌人不会给她考虑的机会和喘息的时间……
童夏倏然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事,还不等她冲出挡在身前的好事者们,时爱兰就已经猛扑过去狠力拉扯住刚清醒过来的人。
童槿被扯住头发,发出一声痛呼,睡在旁边的沈卓承也彻底清醒过来。他半裸着身体坐起后用力推开自己的再婚妻子,不许她动粗,可时爱兰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不依不饶,如同鬼魅一般扑过去。
“挡住”童夏的那些人举起相机对着坐在床上狼狈的两个人猛拍相片。场面已经失控。
童夏被人裹挟着,身后的衣服被人用力拽住,她见妈妈明显处于下风,情急之下,她快速拉开外套拉链,迅速蹲下身,衣服留给她们。人从那些好事者的腿下闪出来,紧接着站在她们身前,大力拍落掉手中的相机,而后转过身去狠狠咬那只扯住妈妈头发的手。
四个人难堪得扭打在床上,尖叫声顿时充斥整个房间,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拉开他们。
时爱兰受痛后收回手,刚才被丈夫推开,去维护那个贱女人时她已是十分气愤,现在又被这个讨厌已久的孩子咬了一口,更是气恼交加,大吼道:“臭丫头敢咬我!你妈妈勾引别人的丈夫,你还有脸来护!我看你也是个不要脸的,长大肯定和你妈一样不知羞耻,让我来好好教育教育你,免得将来长大为祸社会!”说着伸手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落在童夏的脸上,顿时可见五根触目惊心的红掌指。
这一巴掌打得童夏猝不及防,摔坐在地上,垂下头,嘴角留下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像一朵朵刺眼又艳丽诡异花朵。
童槿昏昏沉沉地跌坐到地上拼命护住自己的女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起来就是心虚。
被推开的时爱兰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拳打脚踢如暴雨落在这对母女身上。
门早已被人关上,所有人都漠然地看着,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们一个劲儿的拍照,仿佛在做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谩骂与拍打凌迟着每一根神经。她们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人团团围住,毫无缚鸡之力。
这时的沈卓承极迅速地穿好衣服,快速冲过来推开正在施暴的疯女人。
时爱兰被心爱的人无情推倒在地,眼底渐渐染上无助、失落和痛恨,心心念念的男人终于娶了自己,可是……也许,他从始至终都没爱过自己吧!她不愿相信,更不愿承认。
她的眼里溢满阴霾,霍然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女儿,疯了般地大叫道:“沈媛茵,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呆子!你瞎了?没看到你妈被人欺负了吗?快点过来!”
大吼大叫间却看到沈卓承从床上拿衣服披到童槿身上,又拿过被子包住她的身体,抽出纸巾递给她,示意帮童夏檫血渍,这悉心保护的举动立刻点燃了时爱兰。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去拉扯裹在童槿身上的被子,“不是喜欢露吗?我现在就来实现你的愿望!”
时爱兰大叫着,用指甲胡乱地抓,用嘴巴胡乱地咬,根本不管谁在护住她们,像一条疯狗一样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一意孤行地实施她的狂暴。
沈卓承拖住时爱兰,冲着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沈媛茵喊道:“媛茵,快把你妈拉走!她简直疯了!”
沈媛茵被人一喊,有了反应。她慌慌忙忙走过来拉住时爱兰的手臂,低声劝道:“妈,咱们走吧,太丢脸了,事闹得太难看了,哥哥回来……肯定,会,会生气的!”
时爱兰没听清沈媛茵后面那段如蚊呐的声音,只顾自冷笑道:“丢脸?她们这对母女才是不要脸的人,该滚的人是她们,不要脸!不要脸!”骂完又对着她们啐了一口痰。
“啪!”,一个巴掌落在时爱兰的脸上,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沈卓承收回手,疲惫地说:“不要闹了,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不过你带人这样闹,是想让我们死吗?如果是,我会如你所愿!”
他的语气十分果决,沉肃的面孔震慑力十足。
时爱兰怕了,“不是的,我不想让你死,你不要死,我不闹了,真的不闹了,我走,马上走!”她慌慌张张驱散了站在屋内拍照的人。
“等一下!”沈卓承盯着她们,目光转向手上,沉声道:“把所有相机留下!”
“好。”时爱兰轻叹一口气,“处理好这边的事,晚上一定要回来!”
沈卓承没有回她,留下相机后,轻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