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忆与现实遥不可及
许多年前童夏一直认为每一个人遇到困难或困惑时，身边一定会出现一个自己的独有天使，曾经她无比坚信这一点。
在自己身陷囹圄时，那天使就会在一片光明中，徐徐地尔雅向她走来。
同样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同样的动人心魄。
人生就是这样，越是克制自己不要去回忆的事，他可能偏要事与愿违。
她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只有自己清楚，她刻意给自己建了一堵心墙，因为只有自欺欺人，她才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
童夏望着程祺失神了很久，久到目光渐渐变得空洞，久到她忘了时间，忘了身边的人。
她不知道庄琪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误以为她是个花痴。
她就呆呆地站那里，瘦瘦小小的身影显得既单薄又孤寂。
程祺处理好“麻烦”，缓步朝她走来。
他身姿颀长，嘴角微扬，可站到她面前时又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傲慢神情。
“发什么呆呢！”他轻咳一声，语气带点疏离，不耐烦地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会被吓傻了吧！”
童夏神游的思绪被他的话语猛地牵回来，她惶然应了声：“没有。”
反应过来，食堂里的所有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童夏连忙道：“刚刚谢谢你。”说完就仓皇地走开了。
程祺穿着红色运动服，站着，望向她的背影，嘴巴微张几次，却始终没有喊出口。
他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低落。
这时，从侧门跑来一个与他穿着相同运动服的男生，“原来你还在这里，都在等你呢，比赛快开始了。”
程祺回过神，微笑着说：“好，那我们快走吧。”
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
童夏静静地走在一条绿荫小道上，一片片梧桐树叶好似大掌，为她挡住炽热。
而她的思绪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飘远……
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尚轩还是六岁那年。
她的妈妈童槿带着她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
在妈妈经历了无数次的面试失败后，终于在程爷爷的帮助之下，让她得来一份工作。她知道妈妈是为了能照顾她，要不然她不可能处处碰壁。
有了工作她每天早出晚归，对待工作总是尽心尽责，勤勉严谨，经常得到院领导的赞赏以及病人满意的夸奖。
童槿对工作格外珍惜，越来越忙，渐渐忽略了只有六岁的小童夏。
童槿工作繁忙，时常要加班，所以家里经常只有童夏一个人在屋里。
上幼儿园时还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玩耍，可周末就只能一个人看电视、玩玩具，吃着二次加工的食物。
那时小童夏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每天都那么忙，她玩玩具时会突然出神盯住门口。
总盼望妈妈能回来陪陪自己，因为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好孤单。
后来童槿也觉得老是将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不妥，所以有时加班就会带上她。
时间长了，小童夏知道医院里长期住着一位老奶奶，妈妈对她格外照顾。
小童夏每次去医院时都会带几样自己喜爱吃的零食，然后分一些软的食物给老奶奶吃。
老奶奶慈眉善目，对小童夏也是非常疼爱。
她病好之后常带小童夏去她家做客。
第一次从进小区到电梯和进门，一切都是小童夏从来没见过的奢华。由于妈妈平时的教养，她没多作流连，也说不好是怎样的华贵。
小童夏在很小的时候去过很多人家做客，可来这样高档的小区还是第一次呢，她不免有点拘束。
沈尚轩从小就温文尔雅，举止有礼。
他站在玄关帮她拿拖鞋，笑意温煦地看着小童夏。
那时的她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哥哥，他的皮肤白皙如雪，眉目清朗，有种卓然的气质。
纵使小童夏少不更事，可站在他面前也有些忸怩了。
当时，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拘谨，希望他不要发现自己的紧张，但身侧握紧成拳的小手却泄露了她的不自在。
十二岁的沈尚轩似乎长了一双透视眼，看穿了她的小动作。
“走，哥哥带你去看动画片好不好？”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贴心的拉近了距离。
此后，小童夏就成了沈尚轩家的常客了。
沈尚轩经常教她功课，陪她做手工、看动漫、带她找朋友玩。
上小学前就帮她制定学习计划，因此她的成绩在小学就一直名列前茅。
七岁那年的夏天炎热极了。
小童夏和她的邻居好友陆遥遥在她家面店门口玩耍时，瞧见一个□□光溜溜的小男孩在她俩面前跑来跑去的。
这激起了她们的好奇心。便心照不宣地猜测他的家人一定很穷，要不就是很小气，又或是怕他热中暑，所以才不给他衣服穿的吧！
不过这不是最让她们好奇的，最好奇的是一个与她们截然有别的地方。
她们实在奇怪的不得了，然后就一起蹲在路边，用目光追索，炯炯有神地静静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小男孩把她们当成怪物吓得逃跑了，她们才决定起身找遥妈妈答疑解惑。
她们跑到正在干活的遥妈妈身旁，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陆遥遥率先开口道：“妈妈，为什么小弟弟的前面长了一个小竖条啊？”说完又指了指自己和小童夏的下面问：“为什么我们两个却没有长小竖条呢？”
小童夏用力地点点头，也一脸求知欲地望着遥妈妈。
结果，遥妈妈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斩钉截铁一本正经地回道：“因为你们小时候非常不喜欢听大人的话，硬是要爬树，拉都拉不住，后来一下被树枝挂住，把长竖条扯掉了。”遥妈妈说完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
两个小女孩听完这恶搞的答案后，跑到一处角落里，抱头痛哭了好久。
小童夏一边给自己擦眼泪，一边给陆遥遥擦，抽抽搭搭地说：“以后我们要听大人的话，不能再淘气了。”
“呜呜……呜……好。”陆遥遥泪流满面地答应。
说完两人就为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做过的错事自责不已，然后抱在一起哭得更狠了。
为此小童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去看电影的路上沈尚轩发现小童夏一直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询问了她原因。
小童夏将垂下的脑袋抬起，又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生怕别人听到自己说的话。
她满脸认真的轻声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沈尚轩也一脸认真地回望着她，语气非常谨慎地说：“好。”
“其实我本来是一个男生。”
沈尚轩眉头微皱，一脸疑惑到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
沈尚轩眉头微展，表示洗耳恭听。
小童夏悲伤地说：“遥妈妈说我本来是个男孩，可小时候不听话非要爬树，结果就把长竖条扯掉了，我现在变成一个女的了……”话还没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压抑了好久。
沈尚轩闻言，脸“噌”的红了，他第一次变成了一个反应迟钝的人。
他哭笑不得地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小童夏的背，柔声安慰道：“那你想当小男生吗？”
小童夏咯咯地抽泣着，想了想说：“不想。”
“那就不用哭了呀！”他的声音似有一股魔力的温柔，“既然不想当男生又有什么难过的呢！”
对哦！她本来就不想当男生啊，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他一语道破她不该困惑的事。
小童夏心结豁然解开，很快又呵呵地笑起来，粉白色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沈尚轩看着小童夏的这副囧样，不由地也笑起来。
沈尚轩强装镇定的告诉她，这是一个秘密，以后绝对不可以和别人说。
小童夏瞪大眼睛正经经地点了点头。
当时小童夏还为此暗暗发了誓，绝对不会泄露机密。
“如果我一直都是一个女生，那你以后长大还带不带我玩？疼不疼我了？”
小童夏想起班里那些有哥哥的小女生们，她们的哥哥很少像尚轩哥哥一样到哪里都不嫌麻烦的带她一起去玩，还经常使唤她们，欺负她们，她自私的不希望这关系因此改变。
沈尚轩微笑着轻抚她的头，“无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疼着你的。”
“真的？那你跟我拉钩！”
沈尚轩笑着伸出手。
两只手指钩在一起，只听小童夏口中念念有词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啊……”她把那句脏话生生咽了回去，“那我们盖章。”
然后两个大拇指紧紧摁在一起。
“好了。”拉完钩，小童夏开心地摇摆着沈尚轩的手臂。
他们笑的很快乐。
那年他十三岁，她七岁。
午后的花香格外浓烈，会让记忆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