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领旨谢恩
云英殿外，跪了一排薛家之臣，最前面的几位已是须发全白；
此时颤颤巍巍，显然已是跪的久了。
作为皇后娘娘的娘家——薛家，恐怕也是想替两位求皇上的恩典。
苏全忠心中恶寒，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圣上此行，寒的是当时一众人的心啊！
当年若不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薛家在先帝面前作保，又自愿交出手中悉数军权；
云梁帝当年的太子之位，还不知会落入哪位皇子手中。
云梁帝此后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可以说是耗费了薛家全部的心力。
现在的薛家，却是不得善终。
苏将军窥见薛家的败落，心中难免感怀，内心默默摇了摇头。
“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呐！没见薛老将军已经昏过去几次了，快搀到檐廊下喘口气……”
高公公沉声朝自己俩个干儿子递了个眼色。
皇后娘娘平日从未苛待过下人，又是极为敬重高公公；
做人不能没良心，投桃报李，高公公这宫里的老人自然懂得。
哪怕皇后娘娘今后不再得势，薛老将军八十多岁的高龄都不能在这日头下跪着了。
薛老将军额前细细密密的汗珠滚落而下，已是打湿了前襟，面色苍白一片。
多年来，战场上腰腿周身受了多处刀伤箭伤，早已隐隐作痛；
他这把老骨头当真是不行了。
可他的宝佳，那可怜的孩子。
幽幽深宫，不得探视；太子殿下，无辜蒙冤，
发生了这些没头没尾，蹊跷不清的事，陛下就如此儿戏匆匆定案了吗？
薛家武将世家、世代忠臣；
当年力保陛下上位，薛家众人都是鞠躬尽瘁，以图报效皇恩。
薛老将军相信薛家的孩子，绝不可能做出此等悖逆谋反之事。
太子谦谦君子、张弛有度；
云极国未来的储君，何必做这等画蛇添足、自乱阵脚的蠢事。
望着云英殿紧闭的殿门，薛老将军已经顾不得寒心。
今日若是见不到陛下，他就当众触在殿阶上撞死，也要求陛下一个彻查的恩典。
薛老将军浑浊的双眼再定睛一看，对上了苏将军愤慨又坚定的双眸。
苏将军颔首微微点了点头，薛老将军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身子即刻沉了下去。
两个躬身请罪的小太监得了命令，口中疾呼着慌忙搀起薛老将军。
苏全忠转过身去，感觉背后有千万条希冀的视线投射而来。
“苏将军！”
高公公心中叹了口气，伺候了云梁帝三十多年的老人这两日，也是见识了云梁帝的手段。
“陛下正等着您呢！”
高公公一向敬重苏全忠，如今安顿好了薛老将军；转眼看向苏全忠的时候，脸上已是有了笑意。
“陛下，苏将军到！”
高公公打量了一眼云梁帝的神色，倒是平常，随即开口请旨，
“陛下，外面跪倒了好几位；尤其是薛老将军，奴才看着倒像是旧疾复发。”
“您看是否派御医诊脉……”
苏将军望着殿上的云梁帝，心中已经思索马上要帮高公公搭几句话；
薛老将军当年立下战功赫赫，哪一次不是受了伤还不肯休养。
“罢了，你去安排吧！”
薛老将军一家当年力保自己登上皇位，亲政头几年北境不安稳，薛家也是折了不少骨血。
云梁帝思及过往，心中软了一瞬。
云梁帝不甚在意挥了挥手，高公公得了旨意，慢慢退出殿外。
“陛下！”
苏全忠躬身行礼，他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希冀。
若是云梁帝苦恼自己的手段太过残暴，想要找个台阶揭过诬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话；
他苏全忠可以保证，今后此事宫中京师上下绝不会有任何一人提起。
他们苏家也定当鞠躬尽瘁、身先士卒；来世也定当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苏卿！”
“那日仙人入梦，可还有什么别的交代？”
云梁帝抬眸望向台下站着的苏全忠，眼中似乎含有一丝希冀。
苏全忠微愣一瞬，随即回过神来。
他本来早已准备好慷慨激昂的陈词；晓以云梁帝国家边疆利弊；
甚至已想好，要将先帝殡天前，急诏薛老将军与苏老将军的事，搬出来警醒云梁帝。
这——苏全忠突然觉得这个段子，没准自己可以用一辈子了。
云梁帝昨夜一直纠结苏全忠朝堂上所说的，对自己位列仙班的核准；
而太子又恰巧也得了这个仙人入梦，若是遣派太子为质，不知仙人是否会怪罪——
苏全忠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垂眸敛下眼角神色。
心中似有不甘的叹了一口气，决定在胡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演戏演全套，苏全忠面上无比真诚，
“陛下，当日仙人确实提到其他机缘，只是当日朝堂上微臣不便提起。”
“哦！苏卿此话当真？快与朕速速道来。”
云梁帝像是终于提起精神了，上半身都朝着苏全忠的方向倾了过去。
苏全忠心里骂了句娘，面上却是依然恭敬。
“陛下，修仙问道之术极难，仙人知陛下您有尘缘未了，似有不忍。只是眼下机缘未到，交代臣若您觉得难办了召臣前来，臣方可告知陛下不必忧心此事。”
“若您实在觉得琐事烦闷，可交与太子殿……”
苏全忠话未说完，忽然猛地掀起眼皮，满怀愧疚扑跪在地。
“陛下，臣妄言！”
苏全忠骤然提高音量，言辞极为恳切。
苏全忠从来没在云梁帝面前如此演过戏，跪下之后他叩首撇撇嘴，甚至对自己的表现还不太满意。
若是有下次机会，自己一定能表演得更好！
云梁帝捻着胡子，正品味着苏全忠的转述；
正因是仙人所言，所以丝毫没往其他不好的方向去想。
他这一生前半生读书习武争宠。
可先帝子嗣太多，母妃又不是宠妃，偏偏自己资质一般却有着无限野心；
先帝下令让自己前往匈族当质子两年，挨饿受冻、任人凌辱；
里面的辛酸苦楚只有自己知道，母妃当年连求求先帝开恩也是没有的呢。
先帝他当年也是对自己不甚在意的吧！
云梁帝像是终于下了决心，
“也好，太子与皇后之事颇有些蹊跷；罢了，朕不愿再提！”
“皇后还是禁足半年，至于太子——”
云梁帝眼眸一转，
“苏将军，朕派你与太子接一人进宫如何？”
苏全忠也不纠结云梁帝为何突然改变的心意，索性太子殿下保住了；皇后娘娘想必也能放心了。
还是他家绵绵料事如神，云梁帝那边的事等他自己头疼去，自己只管保住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苏全忠即刻领旨谢恩，动作行云流水。
不知道绵绵晚上还出手吗？
苏全忠大踏步走出殿外，朝着薛老将军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
娘的！老子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