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早朝
第二日。
早朝。
云梁帝命工部斥巨资，三月以内整修长青殿，务必要极尽奢华藏尽云极国的奇珍异宝；
户部尚书徐永茂奏请的河清一带天降暴雨，致使春耕荒废；民间多有怨怼，恐疑生变；
这一折子被云梁帝驳回，只安抚了两句，便翻过不提。
“陛下！”
太子刚要抱拳上奏，被苏全忠抢了个先。
朝堂之上，丞相范瀚文唇边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微笑。
苏全忠抱拳跪膝，
“据臣所知，河清一带暴雨已近月余；莫说是庄稼农务，就连不少民舍都接连冲毁，死伤百余人；百姓实在困苦，附近州县虽已开设粥铺，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云梁帝眼尾的愠色扫过太子，右手指节轻轻扣在案上。
昨日心头拂过的思绪，今日又突然在朝堂上再次涌起：
或许该是慢慢给彰儿铺平道路的时机了；
不然几月后玉仪来了，总也不好交代。
云梁帝抓过手边的翡翠念珠，慢慢盘了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
苏全忠的话，朝中各位听得清楚，自然心中也明白；
一年之计在于春，若是春耕毁了，这一年的口粮当地农户恐怕都挣不出；若是情况延续，免不了要减免户税。
更别说一整年不用花费力气在田耕上，那些年轻力壮的难免要搞出些动静；
若是朝廷不在此时及时应对，哪日起义兵变也未可知。
苏全忠正是想到这一层，此事若不处理妥当，于民于国皆是不利。
苏全忠只怕云梁帝想着的是另一个主意……
“哦！”
云梁帝的脸色微微阴沉一下，捻着胡须话中不悦，
“百姓本就是靠天吃饭，再说了这清河一带的大雨是上天降下的，天意如此倒也不用如此恻隐。苏将军身为一品军侯，你当有什么定论？”
云梁帝的眼尾扫过太子，太子面色凝重，想来也是不满自己的这个定论。
太子一向悖逆！
或许该稍稍动一动了——
云梁帝面色凝重半眯起眼，心中所想已打定了主意；
高公公半躬着身子，垂下了头。
“陛下所言极是！”苏将军抱拳。
否认云梁帝没什么用，只要百姓得了好处，今日的奏对就算有效。
“臣以为，朝廷应减免赋税，增设粥铺，安抚流民……”
“罢了，罢了！”
云梁帝听着苏全忠继续长篇大论，心中不耐，挥着衣袖打断。
“苏卿的计策是好，可目前国库空虚，朕——”
“在等两日吧！”
朝堂之上群臣噤若寒蝉，藏尽云极国奇珍异宝，定要奢靡无度的长青殿——
云梁帝刚刚下达的旨意，似乎还在宫殿上空盘旋……
眼看云梁帝又要将此事敷衍过去，太子当即抱拳行礼，
“启禀父皇，儿臣自愿捐出白银万两以资清河之民！”
太子眼底现出一丝犹疑，顿了顿方又开口请旨，
“还请父皇恩准减免清河一带的赋税！”
太子心里明白这一项可能会触及云梁帝最在意的地方，自从云梁帝十年前追求长生之道以后，云极国至少七成的赋税都要用于修建万寿宫；
今日这一项，父皇定然会觉得影响了他的修仙长生之道。
但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极国，三个州十六个县的几千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事情若是如此搁置下去，民声仇怨，父皇必然会出兵镇压——
五年前自己尚小，父皇出手又太快，
今日自己无论如何一定揽下这重担——
国家社稷，无外乎将才与百姓。
太子重重磕了个头，以表决心；
惹得一干朝臣纷纷跟着叩首，嘴上却不敢开口。
太子一向简省，近几年越发不得云梁帝喜爱，一向鲜少恩赐；
皇后娘娘又是出自武将之家，只有绵薄的嫁妆傍身；
这万两白银，已是太子能拿出的最大额度了。
中枢几位老臣也献计献策，甘愿削减府中用度捐赠银两；
只是口中分毫不敢提减税之事。
云梁帝冷眼旁观听着，视线迅速扫过堂下众臣，仿佛堂下议论的是他国流民。
云梁帝眼中不屑，额前阴云沉沉；
心中沉吟，
“只是东宫太子就敢如此妄议朝政，若是没有了地方上的赋税，朕的万寿宫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哼~——”云梁帝看着堂下恭谨跪着的太子，愈发气闷。
一些胆小的朝臣早已跪下领罪。
“陛下！”
“不用再说了！”云梁帝断喝一声打断了苏全忠，朝着太子厉声疾词，
“朝堂之上真是越发没有规矩起来，朕就是平日里太娇惯你了——”
太子再次叩首，没看到云梁帝眼中仍是阴沉，
苏全忠记着苏绵绵昨晚的吩咐，太子会因此事得到云梁帝唾弃，四皇子屡屡获得圣上喜爱，早已直逼东宫之位；
若是今日有了差池，只怕绵绵口中太子的废弃之路会更快到来。
苏全忠不敢再想下去，马上接过梁帝心中不悦，
“陛下，臣也愿意捐赠白银万两以谢天恩！”
“哦！”
云梁帝被苏全忠此话吸引了注意，却显然不是很满意，
“苏将军赏赐无数，只拿万两出来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云梁帝将手中的翡翠念珠来回敲打着，朝堂之上传来“欻——欻——”的清脆声响，
堂下跪着的群臣心中听着更为胆寒，一些胆小的已经哆哆嗦嗦俯首擦起冷汗来，只祈求早早结束今日早朝。
云梁帝将手中珠串重重扔于案上，满目寒光，
“苏全忠，你可知罪？”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甚至有两个胆小的户部郎中吓晕了过去；云梁帝一向残暴，只是这几年无心朝政朝臣们才松快些；
但今日已经是八年以来，早朝时间最久的一次了。
“陛下，臣知罪！”苏全中面不改色，“请陛下容臣详禀，”
云梁帝今日原本已经打定主意找些由头，褫夺太子名号，没想到还来了一个苏全忠；
心下不由得又动了动，
云梁帝眸中闪过利芒：
“若是能将苏家拔了，也算是给彰儿今后扫平道路。”
“看来这苏家不仅要占据朝堂，结党营私，竟然还要偏帮太子。”
云梁帝眼眸一片血红，忍住满心的杀意，
“苏家竟有拥立新帝之意，早晚也是留不得了——”
苏夫人为苏绵绵绣着肚兜上的纹样，心中忽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心中稍有动念，绣针扎破白皙手指，殷红的血霎时滴落下来；
血渍浸在红绸肚兜上，苏夫人只觉更加触目惊心；
苏夫人手上吃痛，心中却始终挂念自家老爷。
绵绵昨晚说的是，苏家已是逃过一次劫难，今日却还有第二个劫难需要应对，也不知今日老爷在朝堂之上能否应对自如——
苏绵绵似是感受到 了苏夫人的不安，心下也自觉不好，掐诀念咒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