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他上半身……还是裸的,带着一些水汽。
容黎一呆,眨眨眼,目光落在林景池并不夸张却恰到好处的肌肉上,下意识说:“你这么忙,还有时间去健身房啊?”
林景池说:“所以……你刚刚敲门敲那么急,就是为了检查我有没有保持身材?”
“不是!”容黎赶紧收回视线,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
“凭什么?”
容黎:“……”
这人真是……
容黎装作没听见,说:“不合理!你如果真的这么品行高洁,分文不想取,那为什么当初会要我爸遗留的一半股份?除非……”
容黎回头,看着林景池:“你是想帮别人要?”
林景池原本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听她这样,微微一愣。
但很快林景池就整理好了表情,反问道:“帮谁要?”
“我怎么知道?”容黎耸肩,“可能是你的什么好妹妹咯。”
她说完,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精妙绝伦的双关鼓掌。
林景池嗤笑一声,问她:“你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合理吗?”
“至少比你性情大变,从一个狮子大开口的男人变成一个圣父要合理得多。”
林景池说:“好,如果我是想为其他人留存这一半的股份——那为什么现在,我愿意给你?”
容黎一怔。
这……
被他找到逻辑漏洞了。
而且,容黎确实无法解释这件事。
是啊,为什么呢?不管林景池当初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要的股份,现在为什么愿意给容黎呢?!
容黎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景池,林景池笑了笑,说:“你要没什么其他问题,就先出去吧,我想换衣服休息了,明天早上我们不是还要去离婚吗?”
“等等。”容黎咬唇,“我明天有点事……我们、我们后天去离。”
林景池说:“后天是周六。”
“那就等周一。”容黎说,“你先……继续弄花云岛。”
林景池被气笑了:“容黎,你把我当什么了?”
容黎无耻地说:“当老公啊!”
林景池没说话,容黎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城,有些开心地站起来,叉腰:“只要没离婚,你就是我丈夫,花云岛就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你为花云岛而奋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可是你身为我的丈夫应尽的职责!”
林景池凝视容黎片刻,突然笑了笑,一步步走向容黎:“你说得对。”
“……干嘛?你还没穿衣服,走过来干什么?”容黎警惕,想要往后退,腰却卡在了桌子上,后面已经没路了。
林景池说:“你不是说,要尽丈夫的职责吗?我想,丈夫的职责,应该不止是工作,现在正好夜色也深了——”
容黎惊叫一声,闭眼低头,伸手想要推开林景池,却忽略了两人的身高差。
于是她这一伸手,手就好死不死地按在了林景池的……胸上。
林景池一愣,容黎也察觉触感不对,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林景池恢复了淡定:“这也是……你希望我尽的职责?”
这时候,再大惊小怪……就输了……
容黎的声音都在打颤,但还是保持着气焰,仰头说:“是……是啊!你还想对我耍流氓,做梦吧你!你就是我的那个面、面首!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
她本来以为林景池肯定也不会认输,会继续出招,但林景池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也只是伸手把她的手扯下来,说:“行,那摸够了就麻烦你出去?”
容黎一愣,哼了一声,一边打颤一边慢悠悠故作不怕地走出了房间。
林景池看着容黎一走出自己房间就迅速加快的步伐,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个——白痴。”
容黎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朵刚从客厅花瓶里摘来的玫瑰,玫瑰枝上还有刺,容黎小心地避开了刺,握着没刺的部分,捏下一瓣、两瓣花……
“他想害我……他不想害我……他想害我……”
最后停留在“他不想害我”上。
容黎一愣,把花枝一丢:“什么啊,一点都不准!”
容黎纠结万分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盯着头顶眩目的旋转水晶吊灯发呆,笑着的林景池、面无表情的林景池、亲她的林景池、还有梦里一脸厌恶的林景池……
他们反复交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台词和情绪,一窝蜂地在容黎耳边说话,有的在说讨厌她,有的在说自己并不想害她,有的再说她是罪有应得,可有的又在说罪不至死……
容黎捂住耳朵,有些崩溃,此时吊灯的光突然闪了闪,随即整个别墅都陷入黑暗之中,偏偏窗外一道白光一闪,仿佛是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容黎吓了一跳,赶紧踩下床,想问问怎么回事。
然而好死不死,刚好一脚踩中了刚刚她丢在地上的玫瑰花枝。
花刺刺入容黎的脚心,容黎痛到惊叫一声,倒回了床上,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一点微光亮起,容黎半坐在床边,翘着脚,就见林景池提着一个点燃了蜡烛的小马灯,走了进来。
那点点带着暖意的橙黄色微光,自下而上地附在林景池的脸上,他生来脸部轮廓就清晰,下半张脸更是锋利到有些不近人情,但此时在这灯影绰绰竟模糊了他的不近人情,显出一点犹如幻梦的温和,容黎愣住,林景池将马灯微微提起,照出容黎此时滑稽的样子——翘着脚,脚上嵌着一根花枝。
林景池愣了一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抬眼,看着容黎泪汪汪的样子,说:“不愧是你。”
容黎快气死了:“你还笑我?!”
林景池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容黎:……?
“喂!”容黎不可置信,“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还没离婚呢!我现在身负重伤,你就这么弃之不顾啊?!你简直就是忘恩负义,抛妻弃子,是当代陈世美,你……你乌龟吃煤炭黑心王八你!”
容黎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林景池终于慢吞吞地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医药箱。
容黎一愣,林景池也没理她,带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把小马灯放在一旁,蹲下身为容黎把花枝一拔。
容黎痛呼了一声,林景池说:“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刺在里面。”
“……你这人真是的。”容黎没好气地说,“你刚说一声要去拿医药箱不行吗?害我骂你那么久,嘴巴都骂干了。”
“跟你说那么多,纯属浪费时间。”林景池淡淡地说,“反正怎么样你都要骂,不如当做没听到。”
容黎哼了一声,说:“你的意思就是我蛮不讲理啦?”
林景池没接话,容黎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你干嘛了?怎么这么痛啊!”
“碘伏消毒。”林景池说,“你身娇肉贵,万一这也破伤风,你又要说是我消毒不利,想要害死你了。”
容黎语塞:“我……”
林景池说:“我要杀你……亏你想的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嘛!”容黎据理力争,“你也不看看现在杀妻案频率有多高,你们这些男人里,败类太多了,没有良知,蔑视法律,更没有情感!我不得小心一点吗?”
林景池把手套脱下来,一边敷衍地说:“是,应该。不过我的建议是,当你怀疑你的丈夫或者男友要杀害你时,你应该立刻去报警震慑他,或者去亲朋好友那里,总之尽快远离他,而不是像你一样,蠢到还跟我单独出去,某方面来说,这确实很危险。”
容黎一怔,挠头:“你说倒是没错啦,不过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们离婚之后,你不会再嫁吗?”林景池说,“关逸不是什么好人,你——”
“——喂,你别诅咒我啊!”容黎赶紧拦住林景池,“谁要嫁给关逸啊!别说关逸了,我谁都不嫁!结一次我就脱了半层皮,我脑残啊?还结……”
林景池不置可否,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马灯留给你,我房间里还有蜡烛,我去看看是不是电闸出了问题。”
容黎呆呆地说:“哦,行。林景池……其实,好像你对我,也确实……不是那么差。”
林景池瞥她一眼,没说话,大步走了。
片刻后,房间里就来电了,整个房间重新亮堂了起来。
容黎轻轻晃着自己的脚,注意着外面的声音。
林景池慢慢走上楼,但没有再过来找容黎,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容黎呆了呆,看向一旁的马灯。
可怜的小马灯,刚刚还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现在在满室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如此孱弱,仿佛风吹过就会消散……
容黎猛地一吹,小马灯一晃便灭了。
容黎重新倒回床上,更加不解了。
林景池对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讨厌,可是……
可是,他也不像是喜欢自己。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有刚刚林景池提出的疑问——如果林景池是为别人争取那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为什么现在他却愿意还给容黎呢?
容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论,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近浴室,打算泡个澡,被刺中的那只脚只要放在浴缸外沿就行。
她脱了上衣,正要继续往下脱时,却突然久违地注意到了自己腰间的那块疤。
容黎一怔,伸手轻轻抚摸着那道疤,那道疤看着非常深,而且还比较新。
当初罗桂芬说她的伤是海上割伤的,可现在容黎突然迟疑了。
她想了想,把衣服穿上,跳回床边,拿出手机,给容仲打了个电话:“二叔,明天见个面?”
翌日,容黎和容仲鬼鬼祟祟地在一家餐厅会面,容黎问他知不知道克丽丝,容仲完全一问三不知,就连谢星云到底为什么和容觉离婚都一知半解。
“你妈好像是……因为一时间吵架,所以离婚走了?哎呀,我是觉得很可惜的,但是你妈这人吧,性子确实执拗,决定了的事,谁也说不动。”
容黎说:“那你知道,我妈后来有没有再嫁人,或者生小孩啊?”
“这个谁知道?”容仲困惑,“你爸妈后面都没有过联系了,我又从哪里去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妈好像是……零五年去世的,那时候你多大来着?”
“……八岁。”容黎惊讶,“她那么早就去世了?”
“是啊。”容仲感叹地点头,“好像也是得病了,然后又操劳过度,你爸这个人,苦都是往肚子里咽的,所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那年年末吧,你爸喝醉的时候哭了,才告诉我说,谢星云病死了,自己虽然见到了谢星云最后一面,但他觉得特别难过,觉得谢星云病的那么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早点知道,早点帮忙,或许谢星云还能治……”
容黎有点意外。
她妈是在零二年离开的,三年后就病逝了……结合当时林深一直在失败,且林奶奶也生着病来看,当时他们的生活一定是水深火热。
而自己那个小妹妹,可能也就一两岁。
她之前心里总有点隐约的嫉妒,嫉妒克丽丝有妈妈陪伴,但现在看来……或许,克丽丝比她惨多了。
容仲又提起容黎和林景池离婚的事,还有花云岛的事,容黎打哈哈敷衍过去了,又找容仲要了罗桂芬的地址。
罗桂芬一家人住在一个很朴素的公寓里,容黎到的时候,只有罗桂芬一人在家。
罗桂芬一脸局促,坐立难安:“容小姐,您怎么好端端地找来了……我和我丈夫都被拘留教育过了,我们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也绝不会再犯,还承诺了不会把芬芬的婚事当做筹码——”
容黎本来想,其实比起自己,王芬芬似乎更幸运一点,至少现在她的父母还在。
但转念一想,这种想法未免也太矫情了,这种父母给你,这福气你要不要——
谁会要啊!
“——可不可以先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容黎打断了她。
罗桂芬一怔,说:“你说。”
容黎说:“林景池……就是那个林总,有没有和你们聊过?”
罗桂芬说:“就他找到你的那天,跟我们两个聊了一下,问我们是怎么捡到你的,我们都如实说了啊,你是抱着一个浮木被冲上岸的……”
容黎有些失望:“就问了这个?”
罗桂芬回忆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他问我……捡到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容黎瞪大了眼睛。
看来关逸和关颢然说的不假,克丽丝从她坠海的那天开始就销声匿迹了,而林景池问罗桂芬捡到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更佐证了那天坠海的很可能还有克丽丝……
甚至,当初林景池始终不放弃地打捞了整整一个月,到底是在找容黎,还是他的妹妹……也未可知。
容黎犹豫了一会儿,把衣服往上卷了卷,说:“那这道疤,你当初说,是我在海上的时候可能受伤被割的,是真的吗?”
罗桂芬愣了愣,回忆片刻,说:“不是吧,我们当时就随口一说。不过捡到你的时候,是我给你换的衣服,你的伤口当时就有,当时也就愈合了,不过看着挺新的。”
容黎离开后,上网搜了一下图片。
让她心惊的是——肾移植手术,伤口就在她那个位置,甚至,她的伤口大小、粗细,都与大部分做了肾移植手术的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