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关颢然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我们用了很大的精力，去开发第二款游戏，如果说第一次是试水，第二次……我们倾注了许多许多的热情、精力，和几乎所有人的金钱。那时候古风rpg游戏从台湾开始流入内地，我们也发了第一个光碟游戏，是绝境国王的前身，叫绝境生机，是个西幻背景的rpg游戏。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当然，我们失败了。”
容黎可惜地说：“为什么？”
关颢然沉默片刻，道：“盗版。”
“啊……”
“那时候大家的经济条件，你是知道的。”关颢然叹了口气，“光碟游戏，一个动辄就要上百，有那种条件的毕竟少啊。要知道，那时候连买得起电脑的人都寥寥无几，谁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游戏光碟？所以盗版特别猖獗，基本我们发售卖了一点之后，网上很快就出了破解版，最初破解版只要十块钱，后来是五块，再后来，一块钱都不用了。”
容黎有些沉重地点头，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那时候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关颢然说，“遣散了所有团队，大家都变成穷光蛋，手里除了一堆没人要的光碟，什么都没有了。然后，我们三个人的经营理念，出现了分歧。总的来说，我和你父亲比较务实，而林深……他一直是个理想主义者。”
容黎听到这里，不由得打断：“关叔叔，您今天叫我来，应该就是打算对我坦诚相见，这种最重要的细节偏偏说的这么含糊……不太好吧？”
关逸神色有些尴尬，打圆场道：“不是，阿黎，你——”
“——告诉你也无妨。”关颢然摆摆手，没让关逸继续说，“那时候我提出，市场不会顺应我们，我们就去顺应市场——我们也可以做盗版。”
容黎呆了，关颢然说：“我们有渠道，认识不少玩家和网吧老板，林深和谢星云也有破解正版光碟的能力，我们完全可以靠做盗版积累更多财富，再去想原创的事情。但林深非常愤怒，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可耻，他说，我们完全可以去大一点的游戏公司先上班，攒更多的钱和经验……总之，就这样，我们三个分开了。”
容黎有些艰涩地说：“我爸妈，都选择了和你一边？”
关颢然摇头：“谢星云没参与抉择，在我们有分歧之前，她就有个机会代表学校出国交流，这在当时是难得的机会，所以她当时就去了，一去就是两年。”
容黎不可置信地说：“可我父亲怎么可能会答应和你一起做盗版……”
“有时候，有些情况，人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当时你奶奶还生病了。”关颢然叹了口气，“我和你父亲做盗版，两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之前两年赚的钱，还有多。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你奶奶去世了，你爸就没和我继续做了，他想去找林深道个歉，想让我们三人重归于好。”
容黎想起林奶奶对容觉的夸奖，有些心酸。
“不过林深是个倔脾气，他已经打从心底看不上我和你爸了，你爸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也就放弃了。当时我也赚够了钱，重新开始研发游戏，那段时间咱们国家发展的速度很快，我发现网吧越来越多，光碟游戏势必会被逐渐淘汰，所以想要做网游。于是，我和你爸一起，再去找了林深，林深终于见了我们一面，但是，他仍然不认同我们的想法，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然后，我爸和你两个人开始做绝境国王了？”容黎隐隐猜到了什么。
“没那么顺利。”关颢然说，“网游研发的资金是巨大的，我们两个不够，所以做了最初的策划方案后，我们四处找投资，还好当时有个……嗯，煤老板，居然愿意投资试试，而且之后也只要分红，不要求股份。那个老板，当时很怀疑我们能不能做起来，会不会又迅速关游戏，所以只当是个理财投资。我们研发了一年多，一直到你妈回来，也加入了我们，在这个过程里，你爸妈也走到了一起。”
容黎喃喃地说：“没想到，林景池的爸爸还算是我父母的媒人啊？”
关颢然笑了笑，没有接话，说：“经过将近三年的研发，绝境国王上线了，很快就成为最炙手可热的游戏，而林深……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后来听说，他老家碧山村的母亲身体也不好，林深就回村照顾她了。”
是……林奶奶身体一直不好，是慢性病，据说是小时候在工厂打工落下的职业病，一阵一阵的。
难怪后来林景池也是从碧山村里被父亲资助出来的。
“再后来，绝境王国赚了钱，我父亲把游戏完全留给了你，自己去开创了鲜臻，是吗？”容黎说。
总觉得怪怪的，绝境王国可是个常青树游戏，从二千年初刚上线到现在二十年，经历了数次极大的原画和模式更新，但玩家都很长情，流水也一直不菲，父亲显然是有商业头脑的人，为何会选择退出呢？
关颢然喝了一口茶，沉重地说：“不，中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概是两千零二年，在绝境王国上线的第二个头年，林深突然找到了我们。我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缺钱还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说自己有个新的想法，想做一个新的游戏，让我们帮忙投资。很遗憾，那个游戏仍然是个古风rpg游戏，说老实话，在我们听来很过时，而且，也不可能赢台湾的游戏厂家。所以，我们没有选择投资。”
容黎蹙眉：“就算你不投，我爸肯定会投啊？”
关逸：“咳……”
关颢然不介意地一笑：“你爸没那个精力了，因为当时你妈在和他闹离婚。”
【23】
容黎呆住了，她下意识一拍桌子，大声反驳：“你放——撒谎！我爸妈感情很好的，怎么可能离婚！”
“零二年……那时候你多大？四五岁？不记得也可以理解……”关颢然笑了笑，“你父亲后来是不是跟你说，你妈在你小时候去世了？说他们一直很恩爱？”
容黎隐约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会击碎自己一直以来的幻想——不光是失忆后，也是失忆前。
她有点不想听了，站起来想要走，但关颢然偏偏越说越快：“可事实上是……你妈妈提了离婚，然后消失不见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去找林深了。”
几乎是，晴天白日，一道惊雷。
容黎眼前一阵发花，膝盖一软，重新坐了回去，头晕目眩地说：“所以……林景池和我同母异父……？”
天啊，她死了算了……
关颢然和关逸的脸上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关逸没忍住，疑惑地说：“阿黎，你怎么总能把本来就很狗血的往事，想的更加狗血呢？”
容黎虚弱地说：“那不然呢？我妈私奔去找他爸，这不就是……”
呜呜，她爸简直是圣人啊！居然帮情敌养儿子……
关逸无语地说：“你和林景池同岁，只差三个月，这个，连我都知道啊……”
容黎一愣，猛地坐直：“啊？也、也对哦，我妈不可能生这么快，那林景池母亲是谁啊？”
“是碧山村本地的一个女孩。”关颢然说，“好像是他以前的青梅竹马，不过没考上外地的学校，就一直留在村子里了。他回去之后，林深的母亲希望看到他结婚，所以林深就和对方结婚。你妈生下你的三个月后，那个女生也在碧山村生下了林景池。”
容黎说：“我是九七年出生的，我妈为什么会在我五岁的时候去找林深啊？！”
关颢然耸了耸肩：“这是他们三个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但我知道，确实谢星云最开始是喜欢林深的。但林深也确实记挂着青梅竹马，所以从来没有回应过谢星云，你父亲则一直喜欢谢星云。”
容黎简直头痛欲裂，这什么狗血父母爱情啊……
关颢然说：“我后来想，如果用巧合来解释，就是林深零二年的时候来找我们投资他的游戏，而我们拒绝了，同时你母亲恰好想和你父亲离婚，并且在离婚后去了碧山村，和林深生活在了一起。”
容黎扶着额头说：“行了，关叔叔，你不用绕圈子，我知道这种巧合几乎没可能。你的意思是，当时是林深得不到你们的投资，为了报复，所以勾引了我妈对吧？”
关颢然耸肩：“……我不能确定。你父亲并没有告诉我更多的细节，我也不想问，太尴尬了。总之经过了这件事，你父亲也对绝境王国和一切游戏相关的东西心生厌恶，逐渐退出了天乐，开创了鲜臻。和我也逐渐走远了。你母亲则和林深一起继续研究那款古风rpg游戏，最后那款游戏虽然勉强被研发出来，却也让林深最后的家底都没了——那款游戏叫，重云决。”
什么？！
容黎本以为不会还有更惊悚的事情，但听到重云决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头皮发麻。
容黎瞪大了眼睛，关逸适时补充道：“这次重置重云决的公司叫林花谢了，其实名字非常明显——林、谢，就是游戏核心研发者两人的名字。这应该就是林景池找人开的小公司，本质是属于翰星的。我之前还很疑惑，重云决的版权他们怎么能拿到的，如果是林景池，其实就很简单了。包括你和姜帆偷给我的资料，一定也是林景池安排的，他做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报复我、报复我爸、报复天乐。”
关逸顿了顿，说：“当然，你和你爸，肯定也是他的报复目标之一。”
容黎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她想要嘲弄关逸和关颢然，说少拉人下水，我爸才没你爸那么坏，想说我爸至少后来资助了林景池，想说我爸还被绿了呢……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些话语，那些字，仿佛被逐渐拆解，每一撇一捺都变成尖锐笔锋，刺在她的喉咙和五脏六腑上。
林景池怎么可能会分开对待呢？
他向来……记仇。
他一定是恨的，所以就算父亲对他那么好，他也态度冷淡，所以后来，容黎要和他结婚，他却要百分之五十的鲜臻股份……他从来没觉得容家对他的资助是恩情，在他看来，或许容家欠他的。
他不需要报恩，只需要报仇。
容黎胸膛剧烈起伏着，见她这样，关逸安慰了两句：“阿黎，你也别太害怕，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林景池就算想报复我，也就是使绊子嘛。他大学那个卡牌游戏让我的个人工作室关门，后来柔情江湖又摆了我一道……没办法。其实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些事，所以才会误会，以为你是和林景池一起给我设圈套……当我知道了过去的事，我就猜或许你也被林景池设计了，后面看到你失忆，我就都懂了。”
容黎虚弱地说：“你们损失如何？”
关逸一脸“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情，尴尬地看了一眼关颢然，说：“挺惨重的，柔情江湖的事闹得比较大，现在版权管控比以前严格多了，我们那游戏都只能暂时下架了……”
他顿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你问这个做什么？”
容黎更加虚弱：“你们损失成这样，而我家目前还没因林景池造成什么损失，我怕啊！！！”
关颢然赞许地道：“嗯，你的逻辑思维不错，我正要说这个，其实目前来看，就我的分析，林景池对你们家最大的报复，大概就是娶了你吧。”
容黎：“……谢谢你的分析啊！”
关颢然说：“你嫁给了他，而且，就我了解，你在商业上并不算……精英，所以容氏迟早彻底落入林景池的手里。要说的话，你的情况比我们严重多了。”
容黎简直无话可说。
早上林景池还说要把股权给她，她还觉得自己试探了一番，感觉林景池并没有那么坏。
“我真是猪……”容黎喃喃，“不，猪脑还可以拿去祭祀呢，我这个脑袋能干嘛？”
关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