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帝惑盈空，见之不详
看着拓跋北玄，雷云铁由道：“世子殿下还要妇人之仁么，之前殿下攻打九塬城的时候，牺牲的士兵数量难道不比现在沙阙部剩下的人数量多么？
难得有一次狩猎离国世子项上人头的机会，殿下难道要错过么？”
雷云铁由的话语像是在以军功引诱拓跋北玄，他相信需要军功的不止是他自己，拓跋北玄也逃不过需要这次军功重振自己的声望。
拓跋北玄摇了摇头：“进攻九塬城和眼下的情形并不一样。不过兵符现在在铁由将军手上，既然铁由将军心里有了打算，那便下令吧。”
在拓跋北玄身边，打扮成身穿黑甲的士兵、身材偏瘦的拓跋玉瑶和巫朱颜都看着面前这抛洒下数万具尸体的血腥战场。
她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盔甲下的脸已经变得发白。
听到雷云铁由竟打算不顾人质下令进攻，她们都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向拓跋北玄。
但拓跋北玄也只是对她们摇了摇头。
如今雷云铁由才是这支驰援军队的将军，拓跋北玄不过是跟随雷云铁由的副将，无权干涉雷云铁由的命令。
在雷云铁由的命令下，数万张弓箭拉开，搭上了箭矢。
嬴易眯了眯眼，收回锈铁枪的枪刃，对巴木道：“真可惜，你们沙阙部的人质看起来没什么用啊。
不过这也正常，北蛮这片土地一向弱肉强食，在没有外敌的时候，可是你们自己内部的部落战个不停。
其他部落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残余的沙阙部，放着本世子的人头这么大一件军功不要。”
天空中的箭矢如暴雨般落下。
剩下的沙阙部老幼惊慌失措的躲避，九塬城的大军竖起盾牌护住自己的身体，驱动战马，绕开沙阙部的帐篷，朝着后方快速撤离。
巴木目眦欲裂的看着倒在箭雨之中的沙阙部族人，嘶吼道：“金珠！”
老天似乎给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他没想到屠杀剩下的沙阙部族人的，不是九塬城的兵马，而是北都城的援军。
不过对外的话，肯定只会是说九塬城干的吧。
一场恶战过后，巴木已是狼狈之躯，耗尽了内气，但此刻他依旧强撑着朝着妻子金珠和两个孩子的方向跑去。
箭雨之中，首领夫人的金珠和其他人都没什么两样，拉着两个孩子四处躲避着天上的箭雨。
她的腹部已经中了一箭，疼痛难忍，但依旧牢牢拉着两个孩子的手。
两个半大孩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惶然无措。
看着金珠腹部不断溢出的鲜血，其中稍大的那个焦急的喊道：“阿妈，阿妈你怎么样了！”
金珠拉着两个孩子躲在帐篷后的一角，腹部伤口的失血已经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
金珠面色虚弱的笑了笑，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阿妈没事，巴莫、巴图，阿妈只是困了，要歇一会儿……”
金珠的手掌无力的垂下。
而远处，雷云铁由带着骑兵们呼啸冲过。
他们没有绕过沙阙部，而是手持弓箭，一边纵马踩踏过涩水谷下无数顶帐篷，一边放箭追击着九塬城的军队。
远处跌跌撞撞跑来的巴木看着一队骑兵踏过金珠和两个惶然无措的孩子躲藏的帐篷。
骑兵纵尘而过，帐篷底下再无一丝声息。
巴木停下了脚步，心中满是苍凉。
无意识间，巴木摸到了自己胸前一截带血的箭矢，不知不觉间，大量的箭矢已经射中了他的身体。
巴木虚弱的仰头倒下，弥留之际看了一眼天上夜幕洒落的星光。
北蛮的信仰中，天空的群星有着武神的指引。
巴木看到今日的星空中，不详的赤红星轨从天际划过。
“原来如此，是帝惑盈空……”巴木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拓跋北玄骑着战马，带走了被嬴易留下的，拓跋衍的尸体。
今夜就算拿不到嬴易的人头，能拿回拓跋衍的尸体，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收获。
至少不必让自幼教他武道之路的长辈继续曝尸于九塬城城头了。
拓跋北玄率军绕开了沙阙部的帐篷，看着倒在箭矢之下，已经彻底被灭族，幸存者寥寥无几的沙阙部，拓跋北玄叹了口气，没有停留，朝着九塬城的军队追击而去。
古人云慈不掌兵，虽然不忍，但拓跋北玄知道现在沙阙部已经成为了彻底的牺牲品，目前的第一要务，不是怜悯沙阙部，而是追上九塬城的军队，拿下嬴易的人头。
而巫朱颜看了一眼破灭的沙阙部，又看了一眼天上群星，以及那一条降落的赤红星轨，喃喃道：“怪不得这些日子连老师都一直寝食不安，原来是因为即将出现的帝惑盈空之象。”
身边的拓跋玉瑶不忍去看沙阙部的惨状，听到巫朱颜的话语，好奇的问道：“朱颜姐姐，什么是帝惑盈空之象？”
巫朱颜解释道：“这是帝王之星象，同时也是不祥之星象。每到这种星象出现的时候，便会出现一位乱世中的帝王雄主，过处尸首盈野。
一将功成万古枯，一人的成就往往踏着千万人的尸骨，乱世中出现帝王对其他人来说自然是一种不详。
据说一统玄州的大胤王朝开国皇帝白胤，所对应的便是帝惑盈空之象。而那位历史上记载的开国皇帝，确实是一等一的刽子手。”
拓跋玉瑶对巫朱颜的解释不是很明白，但却听明白了大胤王朝的开国皇帝白胤便对应所谓的帝惑盈空之象。
“所以玄州会有下一个白胤那样的人出现对么？玄州又要被统一了？”拓跋玉瑶兴奋起来：“星象出现在此时，星轨垂落在此地，意味着那人就在这片战场上。难道那人是北玄哥哥？”
巫朱颜摇了摇头，星轨降于此地，说明星象所对应的主人就在此地。
也许是拓跋北玄，也许是雷云铁由，也许是大军里的某一个无名将领或者小卒。
但其实最有可能的，还是造成今晚这一场杀劫，导致沙阙部破灭的那位嬴国世子嬴易。
帝惑盈空，见之不详。
今晚着实是个不祥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