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看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七零八落的尸骸换了一批又一批，林阙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人。
他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不是，人呢？
“嘀嗒……嘀嗒……”胶状的鲜红液体滴落在土地上，在林阙茫然的视线下，最后一群尸骸撑着纤细松脆的骨骼爬回了棉花地。
原地只留下厚厚一层令人作呕的半融化血肉，那些血肉散发着恶臭，覆盖了门口的所有角落。
“打扫干净。”林阙疲累地招了招手，伸手揉着太阳穴，思索起玩家到底在哪里。
“是，主人。”墙上的鹿首应了一声：“已经有东西去打扫了，主人，壁炉的火焰合适吗？可要添些柴火？”
完全没管那颗头颅说了什么，林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只想着自己该去哪里找活人。
“簌——”新的柴火被丢进壁炉，火焰燃得更加猛烈。
“咕嘟嘟……”身侧桌上的锡制茶壶倾倒，褐色的红茶倒入烫金的白瓷杯子里，泛起热气。
“主人，慢用……”
麋鹿的头颅摇头晃脑，林阙瞥它一眼，探究的视线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和食物，最后他谨慎地持保留意见。
可以隔空倒红茶，往壁炉里填柴火，这颗头颅会做饭也不奇怪，也许算不上什么疑点……
这么想着，非人的青年视线飘忽，缓慢无神地落到门口。
只见几把扫帚和拖把从远处缓慢移动了过来，它们正聚拢着那一滩难以打扫的血肉，将其一点点全部推回了棉花地。
明明无人控制，可在林阙视野中，清扫的工具却显示着仿佛有人控制的模样，极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清扫着污渍，他视线凝固，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不对劲。
不是那颗鹿头——墙上的鹿头说派了东西去打扫……什么东西？
如果农场里的工具会自己动……那还要什么“奴隶”？或者，所谓的“奴隶”只是棉花地的肥料？
正思索着，林阙看见一角抹布飘了过来，他眼睁睁看着那块布料落在地面上，被挤压出手掌的形状……
人类女性的手掌。
……
黑夜下，灯火通明的红顶房屋外，覆着一层薄弱草皮的土地上。
几个衣着各异的活人正拿着各种工具认真清扫地面。
其中，金发碧眼的少女身着黑衣，她半蹲着，手拿抹布，弯腰擦拭地上的血肉。
黑衣少女神情沉静，动作干练，苍白的额头上却满是冷汗。
手上粘稠恶心的触感和抹布的肮脏都无法让少女露出嫌恶的神情，因为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没必要的东西。
——少女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不，是她的手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见她状态不对，旁边棕发蜷曲，脸上长了些雀斑的男人走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轻声询问：
“爱丽丝，你怎么了？”
“它在看我，乔伊斯。”
名为爱丽丝的黑衣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抿了抿唇，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认真擦拭地面。
“在看你……”周围动作的人悚然一惊，却不敢停下动作，最后还是乔伊斯瞥了一眼眼前的显示屏，蹲下身去询问：
“你确定吗？”
爱丽丝仍然没有抬眼，她沉着地点了点头，而乔伊斯视野中浅蓝色的显示屏映照着她苍白的脸，文字跳跃：
“这是一座久负盛名的农场，这里有最柔软的棉花，最肥美的牛羊，森林与山峦也在农场的地域范围之内，而拥有这片肥沃土壤的主人则是你们的雇主……
当然，你们也在你们雇主的财产范围之内，但请放心，它仁慈宽厚，深居简出，从不为难任何人。[注：如果您被针对了，或许应该找找自己的问题。]
忠诚的你们，记得当心，不是所有人都满意这位雇主，在长期的工作下，自然有人生了反骨……”
“玩家身份：园丁。”
“通关任务（任选其二）：
1 完成十项工作（令雇主满意），进度：0/10。
2 抓到想要杀死雇主的混账，进度：0/5。
3 在雇主的许可下离开。”
“游戏限制：期限（三天）。”
大片的文字下还有两条猩红的警告：
“警告！本场游戏玩家阵营对立，第二条规则相反且锁定，一方胜利，则另一方全部淘汰，请玩家注意辨别。”
“警告！雇主无法被……滋滋……”
忽视视野里大片文字和最后的乱码，乔伊斯眨了眨眼，把显示屏收起来。
他站起身，探究的视线投向了大开的房门内，在有限的视野中却只看到桌边站着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手里还抓着茶壶，他对乔伊斯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
“猎鬼所的狗，还是两条。”
没有被激怒，乔伊斯收回目光，不发一言地后退开，不再轻易与其他人对视。
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他们这些人中，只有寥寥数人刷出了工作任务，还不确定“雇主”是否满意。
谁也不知道雇主不满意会是什么后果，正常来讲，通过其他人确认工作完成的形式后，乔伊斯最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等待。
然而，他只是着急地四下寻找，甚至离工作岗位越来越远。
少有的光源覆盖下，乔伊斯紧紧捏着手里的一张相片，满头大汗。
若有旁人，透过手指的缝隙可以窥见，相片上是个服装得体的中年人。
那是他的保护对象，一位从秦洲移民过来的商业大亨。
对方掏的钱足够鹰洲猎鬼所给出极高级别的保护，比如乔伊斯就和那位绑定了一件物品，现在他莫名出现在游戏里，那位也就在这里。
明明这是那位商业大亨第一次进游戏，本不足以让人紧张，但乔伊斯的同事爱丽丝也在这里，那就足够说明这场游戏不是普通的新手游戏了。
这里很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乔伊斯紧锁着眉头，边走边深呼吸，盘算着怎么让对方安然通关，如有必要，他可以牺牲爱丽丝，甚至是自己。
简而言之，这场游戏谁都可以出事，最有钱的那个不行！
“嗒嗒嗒……”
脚步声繁忙，乔伊斯匆忙找遍红顶屋子的周边，又小心翼翼进了红顶房屋，顶着被“农场主人”发现的风险细细寻找，最后才在阁楼边的书房看到了自己要保护的人。
硕大明亮的玻璃窗边，沉稳的男人戴着细边方框眼镜，他正靠坐在天鹅绒垫的椅子上翻看一本书，手里燃着雪茄，轻烟袅袅。
“……”
这幅悠闲的场景差点让满头大汗的乔伊斯眼前一黑——这里是游戏，他要保护的人这是在干什么？
坐游戏boss的椅子，看游戏boss的书，还点烟看？
“咳咳。”乔伊斯不得不提醒自己的活祖宗，他干咳两声，走上前去抽走了男人手里的书，
“林先生，我想我不得不提醒您，这里不是度假庄园，而是在阴面的游戏，您需要收敛一点……至少，请您熄掉手里的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