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这个干净
那只影子，林阙越看越眼熟——和常刘山的厉炅太像了！
但常刘山的厉炅不是长发……林阙所见过的厉炅都不是长发。
显而易见，前方的“厉炅”，不认识他。
“咕嘟。”林阙喉头滚动，紧张后退，其他人也同样后退。
黑暗与静谧中，他们将步伐放到最缓，力求无声。
当然，这么做其实并没有什么用，面对厉炅这个位阶的存在，有没有声音根本不影响他发现他们，最后还是要看厉炅的心情。
林阙把头低下来，尽量自然的收回视线，曾经见识过的，厉炅对视线的敏锐程度到了现在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没有经验的其他人有样学样，他们一步步在混乱的色块中后退。
“哈……”
脑袋前方忽然响起一声没有根源的笑。
林阙刚僵了一瞬，在他反应过来该怎么做之前，眼前昏暗的视野里已经划开一道翻腾的红影。
“咔。”脖子一扭，顿时林阙就想抬头，但最后他还是硬生生抑制住了。
不抬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被杀掉和顺利离开的几率一半一半，可能触发“我让你走了吗？”，厉炅也可能懒得管他们。
他们已经在看见厉炅的第一时间选择默不作声退走了，行为不能乱改，只好一条路走到黑了。
林阙牙齿在抖，他咬牙不发出声音，蒙头往后退。
在林阙有限的视野中，那点红色越来越远，这个“厉炅”没有叫住这群活人的意思，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让他们顺利离开。
退得足够远时，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轻的门板撞击声从后方传来，但明明他们走过来时并没有障碍。
林阙又是一惊，他试探着缓缓回头，看最末端的拘灵。
昏暗中，李熄身后空无一人。
“李熄！拘灵不见了！”
林阙猛然回过身，脸色很不好看。
“什么？！”李熄还背着江颜，不好回头，此刻他也快速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同样回过头去看。
只见空空荡荡的一片空地，没有发出撞击声的门板，也没有那个公主切的圆脸红痣少女。
一个巡查，悄无声息消失了。
“回去，拘灵可能还在……”林阙斟酌措辞，却被李熄开口打断。
“不能回去！林阙，现在你的安全更重要，那里危险！”
“这里也没有不危险的地方……”
林阙无奈摊手，要是前方有活路，他肯定不往回走，但现在他们连方向都没有，战力担当还是两位巡查，直接丢一个巡查怎么想都不妙。
但不等他尝试说服李熄，一道苍老的，有些空洞的阴森女声已经从寂静的身后传来，让人脊背发凉。
“过来……过来……归来……”
断断续续的词句连成一片，是那种农村老人流行的歌谣曲调。
“女娃娃，进门来……”
“翻花绳……好囡囡……”
“没牙嘴，小……”
女娃娃……拘灵、江颜！
林阙和李熄反应迅速，一个立即往四周观望，另一个往后盯住江颜。
“嘶——”
被盯上的江颜毛骨悚然，吸了口冷气，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逃跑的下意识反应，鼓起勇气低喝，
“什么东西！离我远点！”
虽然她喝骂，但颤抖的声线并不能赋予江颜勇气，她最后还是在周围一道道人类压抑的喘息声中沉默下来。
歌谣和老人的声线也不是会被一句色厉内荏的喝骂吓走的，那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大。
阴森的，足以令人生怖的歌谣，在昏暗中围着三人盘绕，空灵幽远。
“三月三，牛羊毙，尸成片……”
“草根苦，娃娃嫩……”
“红……上祭……”
“这是骨殁原的词……好像改过，有点不一样，调子是娷锣河，但是没有伴奏……唱起来还有点像歌死海的……听起来好乱……”
理论知识最充沛的李熄尽力分辨，他额间满是冷汗，却分辨不出更多。
林阙抿着嘴，一边听着歌谣旋律变化，一边紧紧盯着江颜。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江颜只能恐惧地用手抓住李熄和林阙的衣袖，尽力忍住所有流泪或哭喊的冲动。
在几人如临大敌之下，不知为什么，哪怕歌谣四下胡乱传递，又逐渐轻下去，江颜都还好好的站在那里。
“白生生粥米……香……腾腾……”
不知过了多久，歌谣终于从凄厉阴森的唱调变成了拉长的极轻的哼唱……慢慢的……它消失了。
“江颜，没……”林阙刚放下心，伸手拉了一下江颜，却猝不及防拉了个空。
“咯咯……”
“江颜”诡异的笑声飘起，眼前却空空荡荡，林阙和李熄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没的。
“槽！”李熄没忍住，骂了粗口。
周围空荡荡只剩下林阙和李熄两个人，混乱中模糊的景象看起来没有一块地方像是可以踏进去的。
林阙惊惧地倒退一步，紧接着气得头皮发麻，他喉头滚动，硬着头皮思考起解决方案来。
哪怕不谈道德和感情，这点时间就少了两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尤其其中还有一个是主要战力……
必须试试找回来！
在情绪的催促下，林阙细细思索。
周围静默无言，冷汗一点点顺着额头淌下，他忍不住又干涩地吞了口唾沫。
李熄在旁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缓慢地捂住了眼睛，却没有下一步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林阙只好放弃思考——这种没头没尾的情况，他好像也只能放弃思考。
于是林阙疲惫地偏过头，空洞的眼神看向李熄：
“我的脑子让我等死，我的直觉让我去踹门……李熄，你怎么看？”
“踹门？”
李熄一愣，放下盖在脸上的手，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有什么门可以踹，林阙已经拽着他走到旁边，面对那些模糊的景象。
这些昏暗中的景象是走不进去的，几人一路走来，它们模糊，错乱，无法触碰，难以言说。
“呼……”深吸一口气，虽然有可能什么都碰不到，摔个四仰八叉，但林阙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抬脚就踹！
“哐——”
十成十的力气，被踹的地方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木板开裂声。
“卧槽……”
林阙眼睛猛然清醒一瞬，骂人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紧接着他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剩下的话语全部卡在喉咙中央！
一阵巨大的失重感和四面无数的崩裂声一同袭来！
情急之下，动弹不得的林阙只能庆幸自己刚刚死死拽住了李熄。
“咚！”
林阙摔在瓷实的黄泥地上，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前方灶堂透着一点火光。
缓了缓，林阙刚被直觉掌控的理智回归，他凭借微薄的印象确认这里不是自己踹门进来的地方。
这个村镇里的场景简直混乱而且莫名其妙……
忍住几声咳嗽，林阙刚想爬起来检查其他人在不在，就听到了几句惊悚的对话。
“放开我！我不好吃……我真的不好吃！再不放开我他妈吃你！”
是拘灵的声音，那声音说到后面已经开始无差别骂人了。
“煮粥……煮……明儿‘我’，来吃粥……乖囡囡……”
“乖囡囡，不动不动，不痛不痛，下了粥就好……”
是苍老的，方才唱着歌谣的声音。
“阿婆，我可不可以不吃这个，她骂的太脏了……而且这个是可以吃的吗……咦？”
林阙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凭空而来的诡异力量压在地上。
他狭窄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一角黑色的长裤和靴子缓缓靠近。
有点眼熟……好像是第一次见到的厉炅的着装……声音也是厉炅……
槽！这里“厉炅”怎么这么多？
林阙想抬头，动不了。
他想说话，声音也好像堵在喉咙里。
在这种什么都做不了，仿佛待宰羔羊的情况下，林阙只好在心里骂骂咧咧，但很快他就听到了让他更想骂骂咧咧的话。
头顶传来的，厉炅的声音相当欢快。
“阿婆，这个不说话，看起来干净一点……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