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坠机
除去一个摔下楼梯的房客外，厉炅接下来没有遇到任何不对劲的事，所有房客都很自觉，掏钱掏的非常爽快，有的甚至不需要厉炅开口。
厉炅对此很满意，他收完钱，下楼，随后按照工作交涉时说的，把钱塞进了民宿老板的抽屉里。
红眼睛的鬼怪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
民宿老板不在，在它不在的时候，厉炅要负责开房和收钱。
老旧的椅子“咕叽咕叽”作响。
不过片刻，厉炅无聊地翻开了桌面上的房客登记本。
“姓名：江颜
年龄：26
身份：幼师
住房目的：旅游……”
“真奇怪。”
厉炅边翻边嘀咕，
“这里对房客信息的登记是不是太详细了？我住的地方可没有人来问我叫什么，什么身份，来这里做什么……”
明明有免费的住所，还不用把自己的信息掀得底朝天，这些房客住在民宿里图什么呢？
难道村镇里只会给他这种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住所，不会给来旅游的人提供吗？
厉炅感到费解，然后略过这个问题。
就像是那个摔下来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房客一样，这种问题左右与他无关。
“沙啦——”
纸张翻页，在过于干脆的折动声下又有些柔软的蠕动触感。
厉炅一遍遍翻着，看得很认真很仔细，时不时还有些疑惑，这些疑惑随着想法的移动打上了补丁。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村镇悄无声息变化着，屋舍出现又消失……
登记册中一共39个房客，20个是村镇里出去的，现在回来了……他们为什么没有房子？
剩下19个是来旅游的，由于村子里只有这一间民宿可以住，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看完基本的信息，又重复看了两遍，厉炅放下登记册，无聊地开始晃椅子。
他瞅了瞅从窗户透进来的光，心里多了点微薄的抱怨情绪。
天为什么不黑？
天黑了就可以下班……
想法刚落下，天色蓦然一变，整座民宿瞬间陷入郁郁沉沉的黑。
“咦？天黑了！”
厉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想对这种天色变化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高兴地接受了天黑的事实，站起来打算回去睡觉。
谁知还没等他往柜台外走，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已经从门外传来。
“你放开我，我不要回这里！”
“听不懂人话吗？呜呜呜，放开我，我求求你了，大哥！”
“求求你！它们会杀了我的！你明明还有意识，你为什么要让我送死？！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抽泣伴随着拖拽声靠近。
有房客回来了，该留一盏灯。
厉炅点起桌上的煤油灯，他疑惑地向门外投出视线。
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显露出两只高瘦的人形影子。
“您好！”
脸上抹着油彩的高大青年微笑着，似是有些无奈，他拖拽着手里的女人手臂，紧紧抓住穿亚麻衬衫的女青年江颜，直直把人拖了进来。
视线对上厉炅鲜红的眼睛，方晟语调平静和缓，仿佛本该如此。
“您好，我送她回来。”
江颜挣扎得更加剧烈，惊恐的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纵横。
“我不回来！我真的求求你了！你放开我吧！呜呜呜……”
“你不回来，你今晚住哪？外面很危险的，特别是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游客。”
方晟看起来好声好气，“知道你喜欢露营，但是我们这儿比较偏，如果你在外面，容易被野兽叼走……”
说完规劝的话，方晟又转向厉炅：“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这些外地游客很没有安全意识，劝也不听。”
厉炅回想女青年从扶手上摔下来的事，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些游客确实很没有安全意识。
“她的房间在楼上。”
厉炅抬手指了指，提醒方晟，随后他重新坐下，取出钥匙——如果房客进不去，还得他去开门。
既然已经在这里工作，那么稍微等一会儿再关门回家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挣扎声不断传进耳朵。
厉炅无视方晟拽着江颜往上拖的粗暴举动，他只是有些疑惑——方晟这个力道应该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才对。
没过几秒，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女人崩溃的哭喊和清脆的骨裂声一并传下，很吵。
很快，方晟下来了，他展露出友善的笑容，向厉炅道别：
“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奶奶让我和您说一声，请您明天也去奶奶那吃，奶奶准备好菜了……”
“好，谢谢。”
厉炅熄灭煤油灯，站起来，把桌上的东西收好，然后和方晟一起出门。
“咔哒。”
厉炅将民宿的大门锁上，防止游客乱跑。
“再见。”
方晟仍然带着那半点弧度都没变的笑容，他向厉炅挥手道别，看着厉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随后，方晟仰起脸，仿佛嵌在脸上的微笑对上民宿楼上影影绰绰，还溅上了血迹的窗户。
江颜正用断手拍打那扇窗户。
不出意外，他得到一串崩溃的骂声。
不过江颜的素质显然有待降低，她骂了方晟许久，连个妈都没带。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要在民宿下站成雕像的方晟才收回视线。
“哈哈——哈——”
在民宿内传出的几道探究目光下，他忽然笑出声来，忽高忽低的笑声在民宿周围回响。
紧接着，民宿内的“游客”们仿佛接到了什么信号，也一齐笑了起来，高高低低。
我在笑，我想笑，我应该笑……
顿时，在布满黏腻眼珠的无光夜幕下，一串接一串笑声此起彼伏。
谁在笑？
正弓着脊背的方晟思维很凝滞，意识极度迷茫，他的一切渐渐坠入无法探知的空洞。
它们在笑吗？
它们在笑。
我听到了海浪般起伏的笑声。
我在笑吗？
我在笑。
我听到了如海浪般的笑声起伏……
它们，我们，没过头顶，我离我好近……
“哈……哈……”
“方晟”笑着哈气，它直起腰来，收敛好心情，愉悦地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类人的“鬼怪”远去，只留下几个零散的词汇，让民宿内少有的活人全部汗毛倒竖。
“过来……我……靠近我，新的我……”
一切止息后，整个村镇都陷入了寂静。
连虫鸣都消失。
就像是一片死地。
“吱嘎——”
早已离开民宿的厉炅推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拉开桌前的椅子，在一片漆黑中开始写新的日记。
没有灯，也不需要开灯。
这个村镇里并不是没有不需要光亮的“人”，厉炅也就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可以在任何环境下视物是正常的。
“9月19日，天气晴，心情：好
我是厉炅，我还活着。”
“沙沙……”
笔尖在纸上游走，印下一行又一行流畅的墨痕。
“轰——砰——”
就在厉炅第2次无意识用笔的末端抵住下巴，思考下一句该写什么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爆鸣声骤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发生了什么？”
厉炅有些诧异，好奇地放下笔，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探出头去。
村镇仍然笼罩在昏黑里，但却亮了许多——巨大的，燃烧着的不知名碎块在厉炅眼前崩解，变成一串亮晶晶的东西，它们像陨石一样在半空中划过。
没有碎掉前的那个轮廓……有点眼熟。
“飞机？”
厉炅喃喃，然后歪了歪头，因为脑中莫名其妙蹦出的词汇而疑惑。
但左右那个大东西只是碎了一地，并没有落在村镇里造成危险。
“吱嘎——”厉炅心安理得地合上窗户，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