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山鬼
幽暗的树丛中，遍地惨绿。
千奇百怪的叶片簌簌作响，翠绿的植物本应一片生机盎然，但这里没有鸟类和虫子的鸣叫，也没有活物的喘息，反而凸显出这块森林死气沉沉。
在河边就能看到的巨树们高高耸立，遮蔽住头顶所有的光线，在周围的寂静中增添黑暗与阴森。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之前有一些小东西是这么概括山鬼的……”
魔镜一点点长回去的镜面中倒映出一片血色的枯败森林，和肉眼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它一边乖巧地悬浮着，一边吐露出山鬼的形象。
“这个被概括的形象大致指的是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危险山林中，身着巫女装扮的美丽柔弱女子，但他们的概括在歌死海并不准确——他们只是恰好撞上了山鬼最普遍的样子。
实际上，山鬼的形状、面容、体态都很多变，甚至有时候它长什么样，取决于面对它的存在的记忆，它是可以侵占其他大鬼记忆中的具有女性特征的形象，然后爬出来的。
哪怕我是一面可以知道很多答案的镜子，但它比我更强，如果它不站在我面前询问我它是谁，我也很难确认见到的就是它。”
“请您放心，见不见到山鬼并不影响我们去歌死海，不见到甚至会更加顺利……”
魔镜对厉炅解释着：“山鬼脾性多变，朝三暮四，可能会冲撞到您，它在歌死海也是格格不入的一员，上次河尸走亲，歌死海无论是东岸还是西岸行动前，恐怕都没有叫它。”
一只很不合群的大鬼……
那些概括山鬼形象的小东西应该是玩家，从往日经历来看，鬼怪肯定没有胆子去概括一只大鬼……这么一想，玩家的胆子其实并不小？
厉炅若有所思，然后问：“如果我问你眼前的是不是山鬼呢？”
“山鬼并不能与您相提并论，您开口的话，我自然可以立即确认答案，但您应该不需要我，在您眼中，山鬼很好辨认……”魔镜回答。
厉炅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提着琴盒，稳步走在崎岖的山林中，除了脚下没有枯叶的质感和响动外，这片山林走起来还是勉强正常的。
或许是既靠近娷锣河，又靠近歌死海的缘故，地面很潮湿，爬满了张牙舞爪的青苔和滑腻的绿植，踩下去都能滋出水来。
凡是所有厉炅鞋底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个浅坑，一片幽绿包裹着中间缓缓升起的暗色的血水。
“咔吧咔吧！”
此时，木偶已经学会了扒在琴盒上蹬腿，不再颤颤巍巍地揪厉炅衣摆了。
“咔吧咔吧！”
木偶又往琴盒高处爬了爬，生怕自己会掉下去，被那些青苔爬上木头躯体来。
厉炅默不作声，走了一段距离，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自己，窥视感特别强烈，有的来自周围，有的不是。
出于令人不安的气氛，加上厉炅似乎并不关注魔镜中能映照出的山林模样，魔镜有些慌乱地认为应该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
抛开不能说的，它最大的价值就是关于歌死海的信息了。
“山鬼很可能不会出现。”
魔镜悬浮，一边带路一边估算着，然后恭敬地告知厉炅。
“山鬼是好奇心很重的东西，但它趋利避害的本能也是歌死海最强的，您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任何女子的形象，山鬼大概已经躲起来了。”
“没有。”
厉炅看了看周围的山林，平静陈述，“它没躲起来，而且胆子很大……你说话的时候就有东西在看我，你有火吗？”
“火？”
魔镜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听话地从镜面中吐出一只铜制的打火闸。
“帮我拿一下琴盒。”
厉炅举着打火闸，掌心垫着铜钱，他走向旁边的树，然后垂下眼，很理所应当地把“咔”一声烧起来的火焰递上前去。
“呲呲——”
火舌舔舐着青翠的树叶，点着了。
一片一片白烟升腾起来，茂密的树枝噼里啪啦的响，逐渐弯曲。
火势渐大。
落在身上的视线太多了，难以确认到底有多少东西，但这里既然是山鬼的地盘，那肯定就有山鬼的问题在。
山鬼，从名字上来看和这片山林有关。
把这片萦绕着不祥气息的山林烧了吧……看它出不出来！
密密麻麻的视线还没有消失，厉炅被看得有些烦躁，索性直接把点燃的打火闸丢到树梢上。
“轰——”
魔镜的镜面映着血色森林中愈发涌动起来的火光，这是一个相当不妙的信号，但它没有任何劝说厉炅的行为。
——这么潮湿的林子，还是山鬼的地盘，只一个小小的打火闸，本就不应该能让它烧起来，但魔镜忠实贯彻自己的立场，厉炅想烧，它非常自觉地对周围施加了影响，让团团烈焰能安然地燃烧，甚至是烧得更加猛烈，半点不顾忌同为歌死海大鬼的“情谊”。
歌死海其他大鬼对魔镜的记恨和恶意，魔镜根本不在乎。
在树木的哀鸣中，火焰很快覆盖了前方山林，并一路蔓延，但最终却在烧到某个距离后完全止顿。
“出来了？”
厉炅一歪脑袋，看到那些跨过火焰的身影，他抛了抛那枚黄铜钱币。
“叮——”
魔镜也注视着那些东西。
在山鬼的地盘纵火，并不意味着惹来的只会是山鬼，虎与伥鬼，树上的吊死鬼，钟爱赶考书生的幽魂……这些东西都在这片山林里。
那些身影并没有在见到厉炅或是黄铜钱币时停住动作，它们持续走到厉炅前方不远处才展现出自己敬畏的态度，密密麻麻的被火焰勾勒出的轮廓在行礼……
它们甚至不敢离开那些火焰，情愿在火里站着，被火舌炽烤。
一种独特的带有阴森意味的韵调从它们身上响起。
“我们无意冒犯……”
“山林来了其他存在，只是看看，无意冒犯……”
“向您献上敬意……”
“为表敬畏……可否跟随？”
“是山鬼引我们来的……”
幽魂幽幽的语调让其他大鬼瞬间闭了嘴，那些轮廓挨挨挤挤，正被火焰爬满全身的硕大的腐烂老虎还往旁边退了退。
一时间，众多视线全集中在厉炅的神情上，它们带着些诡异的恐惧和探究。
山鬼有没有引它们过来，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厉炅有没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