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戴维尔小镇（完）

    夜色之下，漆黑的羽翼和森白的刀光交织，恶魔神色张扬，矗立于高处。

    礼拜堂在恶魔的脚下崩塌，圣洁的礼堂被大火吞噬，耀眼的火光之下，恶魔展开了双翼，俯冲而下。

    长刀在手上挽了一个刀花，伊吹仁摒开堕天使，以刀为盾挡下了恶魔的攻击。黑色的雾气蔓延开来，伊吹仁冷哼一声，起式收刀一气呵成。

    刀身折射月光，白光在雾气中一闪而过，划开了恶魔受伤的左肩，只差一点就能砍下恶魔的左臂。可惜，这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刀。

    这是伊吹从一个日式副本和系统交换来的，原本以为这把颇有背景的“妖刀”会作为道具奖励，谁知道好不容易换出来，就成了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刀，瞬间档次就下去了。

    但是哪怕没有格调，对于伊吹仁来说，有这么一把武器在手上，也能使一些花样出来。

    就比如他刚才凌空抽刀，正常来说从道具栏里拿东西出来，东西直接就会到手上，而不是像他那样慢慢抽出来。

    当然也可以这么把东西拿出来，就是一般，没人这么做。

    伊吹仁迅速后退，堕天使随之而上，风暴席卷，带着火海的热浪，吹开了恶魔周身黑色的雾气。

    金发牧师露出了一直藏在雾气内的面容，牧师原本温和的脸化成了犹如恶鬼般的狰狞，双眼乌黑，两道黑色的咒文自眼尾而下，远看像是两道泪痕。

    威尔随之后退，就在即将落入火海的瞬间，周身银白的光辉有如实质，禁锢住了威尔的行动。

    橙黄的火光将周围的建筑全都打上了一层阴影，阴影之中牧师有些虚弱地靠在墙上，他找的位置很巧妙，既能看到战局又不会被发现。

    白洛川对于月亮的控制也很巧妙，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与其怀疑月亮倒不如猜点别的原因。

    瞬间的束缚之后，堕天使已经来到了威尔的面前，羽翼化为刀刃，直直朝着恶魔刺了过去。雾气化为铠甲将恶魔完全包裹，恶魔挡下堕天使的进攻，双方僵持一瞬，又迅速进入下一轮的对决。

    光影交错，片刻之后，六翼的天使展翅凌空，猩红的双眸睥睨着自己的对手，古老的咒文随之吟唱而出。

    恶魔不甘示弱，转身朝着伊吹仁的方向冲了过去，伊吹仁挥动长刀，刀光之下涌动着未知的恶意。

    长刀与雾气相撞，雾气之中恶魔伸出利爪握住了刀身，想要以此拘束住伊吹仁。伊吹仁略微勾唇，他此时已经摘下了眼罩，左眼中流动着金色的光晕，光晕之中恶魔的弱点显露无疑。

    到底是驱魔师，到底是恶魔，唤作平日还披着伪装他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如今显出了真容的威尔无疑就是驱魔师的首要目标。

    他交换了握刀的手，白洛川看准间隙，月光阻下恶魔下一个行动。于是，驱魔师抽出了银枪，枪口对准恶魔的心脏，刻满咒文的子弹飞出，恶魔高吼一声后退几步，落入堕天使提前设好的陷阱。

    阵法的红光和火光交织，皎洁的月光染上鲜红，刹那间，白洛川听到了一声呜咽，像是一个孩子嫌弃自己得到的新衣服。

    白洛川：“……”

    啊这，还能这样？

    他干脆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任凭身后的傀儡晃动他的衣摆，像是在告状。

    地面化为了泥淖，万鬼的嚎哭声化为了漆黑的锁链，缠绕在恶魔身上，要将恶魔拖回属于它的地狱。

    恶魔不甘示弱，哪怕没入心口的子弹削减了他的实力，但长久盘桓于此也有着其他的仰仗。恶魔挣扎着，四散的雾气之中，是唱诗班的高歌的赞美诗，是信徒的吟诵，是教堂内安睡的亡灵的不甘。

    这些声音和其中包含的能量混杂在一起，再次回归恶魔的身躯，雾气逐渐浓厚膨胀，最终撑开了束缚，化为了一只漆黑无比的巨大山羊。

    山羊长吼一声，在火海中葬身的亡灵哀嚎着汇入了山羊的体内，山羊抬起前蹄后腿蹬地，一跃而起，亡灵化为了前行的助力，红色的月光笼罩在黑羊的双角，双角泛着红光，直直朝着堕天使撞了过去。

    堕天使略微眯眼，翅膀抖动向高处而去，山羊紧随其后。天使昳丽的脸上露出不耐，回身急转而下，黑色的锁链升空，在堕天使的咒语中化为一道道利刃。

    山羊于利刃之中穿梭，空间随之震荡，波纹中伸出了一双白色的大手，伊吹仁扣动耳机的按钮，刺耳的金属乐声盖过了亡灵的哀嚎。

    白洛川再次看准时机，在那双大手的遮掩下，红色的月光裹住了山羊，再次限制住山羊逃离的空隙。大手随之而下，将山羊捏在手心，紧接着升空的利刃汇集在一起贯穿了挣扎的黑色山羊。

    一时间天地寂静。

    堕天使回到了地面，半跪在伊吹仁身后。空中的一切随之消散，山羊坠落在地，沉闷的撞击声在天地间回响。

    再之后，只剩下了大火吞噬的声音。

    白洛川瞥了一眼傀儡，傀儡不舍地拖着另外3个玩家率先离开。

    他又看向了庭院中央的战场，山羊抖动了几下，默默站了起来。

    等待它的，是驱魔师无情的枪口。

    不管是npc还是怪物，在这个副本里，驱魔师能打出的伤害都是有加成的。所以，伊吹仁决定还是用银枪来结束这里的一切。

    不过开枪前，伊吹仁抬眸扫视了一圈，从刚才开始就一种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因为这场战斗太过顺利，就好像有人在暗中助力，偏偏他又找不到对方出力的证据，只能暂且按下心里的困惑继续。

    现在，一切几乎尘埃落定，他也就打算找找那种感觉的来源。

    白洛川皱眉，移开了视线。他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月亮的力量确实能如他所用，可现在的他用起来负担还是太大，更不要说要一边隐藏一边给人打个辅助。

    他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眸，寂静的黑暗中，没有人发现，牧师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猩红。他又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中的血月，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像是一个狡诈的胜利者。

    伊吹仁扫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只能无奈移回视线，看向了面前已是强弩之末的山羊。

    山羊晃动了几下，似乎想要上前，但驱魔师只是冷着脸，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子弹没入的瞬间，山羊身上的黑雾爆了开来，露出了里面已然伤痕累累的金发牧师。

    伊吹仁上前了几步，想要确认威尔是否真的已经死亡。不过几步路的时间，金发牧师身上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他迅速衰老了下去，等到伊吹仁走到身边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现在太老了，脸上的皱纹都堆积在了一起，恶魔化的影响还留在他脸上，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威尔挣开了朦胧的双眼，浑浊的眼眸看向了要来结束他生命的驱魔师，似是释怀地笑了一声：“终于要结束了，这次，也没有赢呢……”

    伊吹仁敏锐地皱了一下眉，蹲下了身，出乎意料地把老牧师扶了起来：“你认识我？”

    威尔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笑着：“我活了太久，犯了太多错……”

    他一一细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直到驱魔师脸上露出了不耐，才悠悠抬起了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恶魔……”

    说完，威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乌黑的血液从嘴角流出，他又看向了天空的血月，思绪神游。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从那些略显亲密的动作中，从主有意无意的低语中，那个孩子都一直笼在一片黑雾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威尔长吁了一口气，血月里出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维恩的身影，他笑了起来，终于闭上了眼，告别了这个生活了许久的教堂。

    不知不觉间，周围聚集了很多白色的身影，他们低着头围在威尔附近，像是在默哀。其中一个白影走上前，想要从伊吹仁手中接过威尔的遗体：“他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了，驱魔师先生。”

    伊吹仁站了起来，无所谓地将威尔的遗体交给他们。白影松了口气，抱起了威尔，就要离开，就在这时，驱魔师抬起了手中的银枪，对准了他们：“亡者应回之地，非汝等所居之地。”

    白影怔愣一瞬，露出了兜帽下的面容，是一张非常干净的脸，仔细看和威尔有一点相似：“不是的先生，我们在的地方才是这个小镇的镇民最终的归宿。”

    那里才是他们亡者，真正的家园。

    伊吹仁无趣地收回了银枪，从日记和现状来推断，也确实能得到这个答案。

    但是真相这种东西，对于伊吹仁来说，只有追寻的过程有趣，在得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就会索然无味。

    他打了一个哈欠，朝着忏悔室走了过去。

    白洛川率先来到了忏悔室，他靠在铁门上，阖眼等着最后一个玩家，都到这个地步了，倒也不至于现在翻个脸。

    不过现在一切都必须尽快搞定，不然等下大火就会烧过来。

    不知不觉间，到还真的和伊吹仁说的一样，把这里毁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被关小黑屋。

    白洛川思考着，余光看到了悠闲踱步而来的驱魔师。

    白洛川：“……”

    您能不能快点？

    到底还是没有催他，只是脸上有些不悦。

    等到伊吹仁走过来之后，他站直了身子，朝着铁门内撇了撇头，示意绑起来的3个人都在里面。

    两个人拉开门，里面的3个玩家被捆绑在一起，嘴上还堵着布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被绑匪绑架准备撕票的。

    威尔死了之后，这3个人也慢慢从同化的影响中醒了过来。不过，【同化值】这个设定，原本就和玩家自身的素质有关，只要抵抗高，哪怕是百分百都能安稳地浪。

    所以，现在苏醒程度也因人而异。

    最先醒的是周旭，其次是宋可为，而安洁尔不知是自身抵抗过低，还是因为喝过黑养血，到现在还有点呆呆的，见到驱魔师后甚至露出了凶相。

    伊吹仁瞥了一眼，银枪抵在了安洁尔的头上。

    周旭和宋可为默契地移开了视线，吓得不敢出声。

    白洛川轻咳了一声，按下了伊吹仁的枪头：“反正都选好了，先把人松开吧，别把别人吓到。”

    这话说出去，周旭和宋可为非但没有感激，反倒是又出了一声冷汗，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好像已经被别人决定好了。

    想想就后怕。

    两个人配合先走到墙角等好，顺便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不想去看等下有些残忍的景象。

    等到安洁尔身上的绳子也松开，白洛川原本还想说什么，钟楼的声音再起响起，声音中交杂着很多杂音，似乎是整座教堂在宣泄着自己最后的不甘。

    安洁尔闻声动了起来，出乎意料的，她自己抢过了伊吹仁手上的银枪，嘴中喃喃低语：“是时候去见主了……”

    之后，枪声响起，主线任务的人数要求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了。

    白洛川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走到安洁尔身边阖上了她的眼，然后取出了召灵镜，用沾着安洁尔血液的手指，在镜面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好在他看过之前迎新时的名单，不然这位牧场主的名字，可能自始至终都是个迷。

    一切都准备就绪，伊吹仁点燃了中央桌子上的蜡烛，关上了铁门。

    游戏正式开始。

    周旭率先行动，走到了宋可为的位置，拍了拍宋可为的肩膀，后者受到反应往前，有些害怕地伸手去拍伊吹仁的肩。

    伊吹仁神色恹恹，这些游戏玩过很多次了，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感觉，现在更像是敷衍地完成任务。

    他紧接着往前，走到白洛川身后，拍了拍白洛川的肩，白洛川顺势向前来到了周旭一开始的位置。

    如此，一圈已经结束。

    烛火微微晃动了几下，并没有什么异状。

    白洛川轻咳一声，示意第二圈紧接着开始。

    如此往复，不知到底过了几圈，烛光“噌”地熄灭，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爬了起来。饶是玩了几次的周旭和宋可为，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游戏，第四棒正好轮到伊吹仁。

    他来到交接的位置，伸手摸到了有些黏腻的液体，借着是淡淡的血腥味。面前的人轻微颤抖着，好像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从黄泉归来的玩家都是这个反应，不如说白洛川用召灵镜把安洁尔的魂提前唤回，还让她少受了很多折磨。

    伊吹仁又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安洁尔的尸体。安洁尔如梦初醒，往前来到了白洛川身后。

    这一轮没有听到任何提示音，但是身后却有人到来，看来游戏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