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戴维尔小镇(19)
礼拜堂的光线暗了下来,昏暗的光线下,两旁廊柱上的烛光兀自燃起。烛光驱散了大片黑暗,却在每个人脸上投下一片黑影,所有人都近乎处于一种沉默的状态,以至于脸上的黑影透着一层诡异。
唱诗班高声歌颂着,礼拜堂内的光线随着歌声晃动,最后全然落定于圣母像下的两个人。金发牧师利于烛火的昏暗之中,而对面他的弟子,则沐浴在皎洁的月光内。
“来吧,孩子,向主献上——”威尔微笑着朝白洛川走了过去,和从前一样还是抬起了手,想要抚摸他的头顶。
然而对面的学生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蔑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可是,老师,我并不信仰主。”
那一刻,礼拜堂的时间好似被暂停了一样,威尔怔愣地站在了原地,抬起的手依旧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凝固。不过一瞬,时间再次行走,威尔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不可以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对主无礼,孩子。”
他说着走到了白洛川面前,将面前的人完全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好吧好吧,看在你的信仰之上,我可以勉强尊重一下。”白洛川毫不在意地摊手,将自己之前的伪装全部卸了下来。
面前的再也不是乖巧地学生,再也不是听话的牧师,他像是一个看客,漫不经心地点评着威尔视作一切的上帝。
这一刻,威尔彻底愤怒了。
可一贯的教养让他保持住了自我,他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直接目睹主的真容让他们匍匐于主的座前才是最好的惩罚。可是,威尔想不通。
面前的人明明都吃了圣餐,收到了主的祝福,为什么他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
他应该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他应该明白主的真谛,他应该明白主才是一切。
威尔的眼眸中滑过片刻的困惑,这一抹困惑落在白洛川眼里,像是导火索点燃了他心里阴暗的一个角落。
“为什么呢?”白洛川喃喃地,随后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看老师您现在这个样子还挺好玩的。”
威尔:“!!!”
不可遏制的愤怒冲上了心头,威尔深吸了一口气,管风琴的琴音随着他的情绪骤然拔高,高昂壮阔的音乐声在到达顶点的时候戛然而止,连带着唱诗班的歌颂都没了声息。
伊吹仁坐在信众席上,他看着台上的牧师揭下了自己的伪装,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只觉得想笑。确实,没有什么比玩弄人心更加有意思的了。
“老师您知道吗?”白洛川玩弄着手里的匕首,慵懒地说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谁让您给我吃了我不想吃的东西呢?”
这是一个正常人听了都会冒问号的理由,不过在副本里,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多符合逻辑的理由。
正如伊吹仁之前杀玩家一样,只是为了不让人妨碍自己。
不过,在白洛川这里不一样,他从被剧情杀强行吃下圣餐开始,就开始思考怎么折磨威尔。不过首要的是,要先骗过面前的人才好实行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原本这个计划只有一个雏形,但是在白洛川看过威尔的日记之后,他就将这个计划完善好了。
其实这个计划也很简单,甚至于说不上什么计划,他不过是想把威尔的信仰全部打碎,将他从自以为的幻想中拉出来。这个长居在戴维尔小镇的幽灵,这个道貌岸然的牧师,是时候推出舞台了。
不过,在这人面前撕下伪装,看他现在愤怒地脸也很有意思。
白洛川现在就一个心理:只要威尔不爽,他就很开心。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力压在礼拜堂的音乐声上,管风琴拉了好几下,只能冒出一点嘶哑的气音。那声音落在现在这个礼拜堂内,就像是在上演一出滑稽的默剧。
宋可为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十分紧张的氛围,在听了几次管风琴的声音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到底还没有什么胆子在大boss面前浪一浪,只能抿着唇憋笑。
笑完之后,他清了清嗓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继续当一个来参观礼拜的游客。
宋可为的位置离伊吹仁有点远,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伊吹仁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但是他清楚伊吹仁对于声音的掌控程度,管风琴为什么拉不起来,无非是个大佬把声音压住了。
于是,宋可为索性继续看圣母像下的两人,还不忘将自己的视线分给在唱诗班已经被同化了的周旭身上。
要他说,威尔不愧是副本的大boss,周旭明明都用上了伪装的道具,还是能被揪出来,要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宋可为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的“临时队友”倒了而有多难过,他现在不过倒是在难过该怎么体面的和剩下两个玩家相处。
毕竟,他也不能确定被同化了的玩家还能不能配合着玩四角游戏。
那边宋可为唉声叹气,这边白洛川则在笑了威尔几句之后,和金发的牧师彻底决裂。
金发牧师背后团着一大团黑色的雾气,雾气盖在牧师的身上,原本应是圣洁的牧师披上了污秽的黑纱。
烛火瞬间窜起,火光之中,满堂的阴影都化成了一具又一具恶魔,恶魔将他们围在中央,伸出了自己的利爪,似乎要将面前的撕碎。
“孩子,迷途之人,你不该这样。”威尔阖眼叹气,“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不应该亵渎。”
话音落下,黑影落在了管风琴上,管风琴再次被奏响,琴声之中夹杂着笑语,坐于管风琴前地黑影像是疯狂的音乐家,奏出一曲又一曲属于恶鬼的音乐。
金发牧师的气场悄然发生了改变,只是站在他面前都能感受到慑人的威严。这个感觉和之前面对早乙女绚音的感觉不同,如果硬要说,威尔给他的感觉更加危险。
危险之余,带来的是更多的兴奋。
照在身上的月光轻微晃动了一下,像是一个信号,白洛川翻转了一下匕首,率先朝着威尔刺了过去。
雾气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很快将两个人拢在了里面,一时无法知晓里面的情况。
伊吹仁微微眯了眯眼,他看向了坐在高处弹奏管风琴的黑影,这东西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搞这些小把戏。
在伊吹仁看来,这个副本里的恶魔完全没有之前那个特殊本里的够劲,不过这里胜在“本土优势”,小镇上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教堂的神职人员是恶魔,而崇信教堂的镇民又很难不被认为是他们的同伙。
左眼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灰色的,兴许左眼的世界连接着的就是日记里说的另一个小镇。又或许,左眼的世界看到的才是小镇的真实。
恶魔早就吃空了这个小镇,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肆意了太久,是时候该被驱逐了。
伊吹仁觉得自己驱魔师这个身份,简直是天选,他满意地笑了起来,笑声张扬。
他抬起了手,对准高台演奏的黑影,想着来礼拜堂的路上和白洛川的对话:
“如果,换成是你,你想要怎么结束这个副本?”
“归于虚无。”
牧师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伊吹仁在牧师的眼中看到了疯狂的光亮,他似乎非常喜欢伊吹仁的答案:“突然觉得和你合作真的挺好的。”
啊,果然,他们都是一类人。
生活那么无聊,一成不变,学习、工作、应酬,机械又繁琐。
这么无聊的生活,就应该找一点乐趣。
这个世界太有趣了,这里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只要觉得不舒服毁掉就可以了,没有人会嘲笑他,没有人会打扰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都会他亲自送往黄泉。
在黄泉的洗礼之中,归入下一个轮回,从此见到他都绕道而行。
伊吹仁突然响起了高中的某一个午后,班上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来打扰他睡眠,那人踢开了他的课桌,还一脸得意洋洋。
太碍眼了。
这样的想法在一瞬间,让伊吹仁一直以来的压抑到达了爆发的顶点,那一天他和他们打了一架,鲜血飞溅,他手上沾着他人的鲜血,那一刻狂跳的心脏让伊吹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活着的。
抬起的手凌空一握,他轻声而又低沉地念诵着咒语:“漆黑的羽翼,划开地狱的大门,从长久的封印之中苏醒吧,我的堕天使。”
礼拜堂的空气一时之间胶着了起来,宋可为看着天空之中飘下了黑色的羽毛,他整个人头皮发麻,大口喘着气想要逃离。
堕天使降临了。
这个曾在某个5星本里,一瞬间击杀了所有高玩的傀儡,降临在了这里。
那个本,原本是排行榜上的前几名联合起来想要讨伐伊吹仁,可是却在堕天使的羽翼之下,化为了亡灵,之后又在黄泉之中洗礼了一番,等到他们再度回到系统的时候,一个个眼中灰暗无光。
六翼的天使随着伊吹仁的召唤出现,彩色的玻璃窗瞬间破碎,碎裂的玻璃折射着月光,洁白清冷的光辉从天使的身后透射进来。
天使睁开了双眼,冰蓝的眼眸在瞬间化为猩红,却是不疾不徐地朝着信众席上的伊吹仁半跪了下来:
“有何吩咐,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