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戴维尔小镇（8）
伊吹听着面前的牧师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卡尔什下意识朝他看了过去，对上对方轻蔑的眼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回过头，后知后觉醒悟到刚才牧师话里的意思，顿时羞愤难当，想要说点什么反驳他，却被对方抢了先：“不过，您刚才是向店主求助的，我可能擅自带您离开有些不妥，需要询问一下店主的意见。”
旅馆主没想到话题还能拉到自己这里，立马清了清嗓子：“我不介意，先生您若是有更好的去处，也可以带客人前去。”
卡尔什看他们一唱一和地，更加火大：“闭嘴！”
白洛川闻言抿唇微笑，直接把嘲讽度拉满。
卡尔什一下子没绷住，上前一把抓住了牧师的衣领，他个子比白洛川高一些，直接把白洛川拎起了一点。牧师被迫仰头，眼里滑过一丝不爽。
旅馆主见此情景，直接阴沉着脸，按下了旅馆的警报。警铃响起，附近的员工瞬间聚集，镇民从大门鱼贯而入，将卡尔什围了起来。人群全都阴着脸，也不动手，只是那么看着，格外的有压迫感。
卡尔什咽了口口水，抓着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他显然没料到这个情景，这会一时无措，只能僵在原地。
白洛川理了理衣领，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动粗可不友好先生。”
他说完转了个身，朝身后坐了一个手势：“请吧，先生。”
卡尔什烦躁地皱起眉：“就不劳烦教会了，我在这里也挺好。”
说得好像有多委屈似的，甚至还挥了挥手。他原本打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完就想转身离开，可是周围的人群并不打算散开，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将卡尔什的后路完全堵死。
那些人脸上没有一点生气，双眼吐出，细看眼底还有青黑色的印记，像是尸体。
卡尔什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甩了甩头，面前的镇民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白洛川扫了一眼周围的镇民，这些人只有在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刻才有一点生气，他们全都看向了他，一双双眼睛明明包含真诚，却总给人一种被窥探的错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透过镇民们的双眼，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让他不适，就好像他以前也经历过，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周围设置了很多的监控探头，只要他有一点动作，那些探头就全都对准了他，之后会有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言行。
烦躁、愤怒、焦虑，负面的情感上涌，让牧师原本柔和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眼眸漆黑，即使在白日也看不到里面的光彩，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看得卡尔什浑身发麻，身体防御的本能在叫嚣，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
伊吹这会被拉回了注意力，视线从零散的几个镇民间隙中穿过，落在了中央的牧师身上。不过一眼，就让他下意识往前了一步。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爽地咋舌，移开了视线，又收回了脚步闷闷地站在那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在那位牧师身上感受到这种，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可是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习惯，甚至于有点排斥，不过潜意识里又觉得这些是正常现象，矛盾又割裂。
视线再次回归到人群中央的时候，牧师已经恢复了原样，就像刚才那一眼完全不存在一样。白洛川觉得卡尔什的叫声太吵，他皱了皱眉，思考带这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指不定路上还会大吵大闹的，乱他思路。
他垂下了眼，满脸遗憾地说：“看来先生并不愿意，好吧，主会原谅您的任性的。”
他说着行了一个简单的祷告，对着人群挥了挥手，人群识趣地散开，大堂内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原状。颂歌兀自在那里响着，空灵的歌声伴随着赞美的词汇，无端给这里的场景添上几笔荒诞。
卡尔什惊魂未定，站在原地，半晌抿了抿唇：“抱歉，是我大言不惭，今日的礼拜我一定亲自前往表达我的歉意。”
他说得诚恳，白洛川先不吐槽他如何不亲自到场参加礼拜，只是看他这幅还有一点不服气的样子，就感叹可能这就是人可笑的自尊吧。
他哪怕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连道个歉都很别扭。
不过怎么说，这事也算是解决了，毕竟威尔让他来也就是确认一下具体的情况，既然这里不过是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人的自娱自乐，那他也没有多停留的意义，不如乘这个时间再去找点线索。
旅馆主见事情解决了，迅速从前台走了出来，热情地叫住了白洛川，身后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箱子，里面放了一些捐赠品，装得满满当当的。
旅馆主将箱子递给白洛川，满脸笑容地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帮到教会。”
白洛川看了一眼，立刻了然：“那就多谢店主了，只是我出来的急，并没有……”
“先生这就生疏了，能帮到教会就可以，我们并不求回报。”旅馆主连忙打断，热络的样子让白洛川幻视到了过年回家见长辈。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收下了旅馆主递过来的捐赠品，打算就此离开。
伊吹仁先他一步，拉开了旅馆的门，春风拂面，将他心头的一点烦闷吹散。他饶有兴趣地替牧师开了门，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脸部的线条勾勒得有些柔和。
难得的，有那么一瞬间，白洛川觉得这人看着顺眼了一点。
“聊聊吗？”伊吹在白洛川路过身边的时候开口。
白洛川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边的人，并不回答。
伊吹不耐烦地抿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一向是不顺心地就杀掉，倒是很少想要心平气和地和人聊点什么。
他的脾气很差，因为以前在学校的一些遭遇，导致他其实并不喜欢和人交流，也更推崇一些暴力的解决手段。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会去想如何接近别人，因为其余人其实都无法跟上自己。
“你能好好说话？”白洛川适时开口。
金色镜框折射着阳光，他微眯着眼，显得有几分慵懒。
伊吹闻言，轻笑了几声，他发现自己很容易被这人牵着走。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那些不知如何开口的烦躁就全都不见了，明明之前还觉得杀他很有趣，现在觉得也许这人留着才更有趣。
“可以。”
安洁尔是被牧场的羊声吵醒的，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安洁尔有一个习惯，她会在一天的清晨回顾昨天做过的事情，方便她梳理情报，也方便记录一些事情。她一边打理着自己，一边回顾，然后不知不觉间动作停了下来。
她在思考夜晚见了什么，夜晚的记忆好像丢失了。
惊慌之间，她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状态并没有什么问题，【同化值】也和之前一样是60。她皱起了眉，努力回忆着夜晚的事情，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吓人。一双眼眸黑地仿佛墨汁，双眼直视着前方空洞之中还带着让人心悸的诡异。她嘴角上扬，弧度恰到好处，是一个标准的微笑，只是合着她那双眼，就好像一个瓷娃娃，被人摆成了这个样子。
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昨晚你忙完牧场的事情就去睡了。”
啊，对。
我昨晚睡得很早，难怪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像是想通了一样，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一切如常，今天也是为了建设更加美好的牧场而努力的一天。
安洁尔打开了房门，屋外牧场的员工安静等待着，他们本来对安洁尔十分无感，只是机械地照着命令执行，但是现在他们仿佛从安洁尔身上看到了什么，对她十分狂热，就像是真的上下级一样，只要牧场主下令，他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安洁尔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是牧场主，这些是她的员工，他们这个态度对待自己才是对的。
她扬了扬手，示意员工可以开始工作后，自己也迅速进入了状态。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只有公共礼拜日牧场主才被允许离开牧场，所以在礼拜开始前她要把工作都完成，不能让教会感到困扰。她还要准备更多的黑羊奶，毕竟最近来了很多新人，上次送的那些一定不够。
安洁尔一边盘算着，一边进入了羊圈。羊群自动散开，最里面的黑羊看到了她，慢慢朝她走了过去，像是之前见到白洛川那样对着安洁尔撒娇。
安洁尔摸了摸黑羊的头，柔声说：“乖孩子，你可要再多产一点奶，不然圣餐会不够的。”
黑羊咩咩地叫了几声，低头开始吃草。
安洁尔一边抚摸黑羊一边自言自语：“对，会不够，毕竟最近来的人太多了，镇子上那些人捐的东西肯定也比以往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