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溺井
一句不会了让周予安的心瞬间变得柔软,她知道自己不会爱人,却也沉溺于沈崇明那少见的温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
她脑子很乱,却又清醒的意识到,男人的话是不能信的。
她娘就是信了她爹的话,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她也是因为相信了父亲差点儿被活埋。
避开沈崇明的目光,她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已经让琴书送去了京城。”沈崇明抚了抚她颈上的伤口:“药呢,我给你抹。”
“不敢劳烦沈大人,我自己来。”周予安拿出两瓶药分了沈崇明一瓶,她原意是让他涂抹自己的伤口,却被他一把拉过,将药粉小心翼翼地抹在了她的脖颈上。
气氛有些怪异,她的心扑通扑通乱了好几下。
重新回到马车上,不同的是马车后跟了许多护卫,廖文斌被周予安麻翻,连舌根儿都是硬的。待廖文斌的麻劲儿褪去,他们已经回到了柳林镇的那间客栈。
成为吴将军的谋士是廖文斌自己的选择,他自小文不成,武不就,连跟着父亲经商都只能做赔本买卖。在父亲眼里,他是廖家最不成器的那个。为了证明自己,他想方设法成为吴将军的谋士,为他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包括与北狄人勾结,兵袭朔州。
北狄人要的是钱财,吴将军要的是声望,而他图的是在吴将军那边站稳脚跟。
选择叔叔廖伯清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过于正直,吴将军早就看不惯他,只有除掉他,吴将军才能真正的信任自己。二是他光芒正盛,只要他活着,就会一直凌驾于自己之上,让廖氏族人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廖文斌疯了,他斜靠在角落里,拖着半麻的身子笑:“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奸细,是个坏人,可当好人有什么用?我爷爷,就那个廖亭,为了得到北狄人的军情假意投诚,结果呢?他还不是世人眼中的奸细。谁会在意真相是什么?就连沈大人你不也认为他是个奸细。他若真是奸细,我叔叔廖伯清怎能从军?可惜啊,世人往往不会想那么多。”’
廖文斌红着眼睛:“我叔叔也是个蠢货,仗是他打,命是他拼,军功却是吴将军的,他呢,在吴将军眼里就是个油盐不进,瞧着碍眼的玩意儿。是我要杀他吗?是他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路。都是一个大营里的,偏他不同,非要做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廖伯清是你杀的?”
“算是吧。”廖文斌轻哼一声:“吴将军与北狄都在追查他的下落,北狄人想要那些证据要挟吴将军就范,让吴将军成为他们真正的内应。吴将军想要销毁证据,他可以跟北狄人合作,但不能被北狄人拿捏,我就是帮吴将军寻找廖伯清下落的那个人。”
“那是你的亲叔叔!”
“亲叔叔?亲叔叔能有我自个儿重要吗?”廖文斌不屑道:“说我不把他当成亲叔叔的,他又何尝把我当成过亲侄子?回了柳林却不回廖家,他不是在防着我们吗?我知道北狄的杀手到了,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是我先找到的他,在棉衣里放蚂蟥的主意也是我出的,我就是要逼廖伯清回廖家,他手里的东西只能交给我。”
“韩湘遇害那夜,杀手去廖府是去找你的?”
廖文斌点头:“廖伯清不见了,不在城隍庙里了,他自然要来找我。我被我爹关在祠堂里,门口有管事的把守,他来了,没见着我,走了,碰上了小翠。”
原来如此,杀手竟是冲着廖文斌去的,目的还是为了找廖伯清。
“你喜欢韩湘吗?”
“喜欢!”廖文斌闭了眼睛:“她是唯一一个打从心底认可我的人,可惜,她死了。”
周予安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她只觉得韩湘有些委屈,她原本可以好好活着,却因为这些错综复杂的,与感情无关的事情死了。
她要的,原只是一份纯粹的感情而已。
廖文斌死了,死在他们准备离开客栈的时候。
杀死他的是一枚碎片,碎片来自于廖伯清生前乞讨用的破碗。
倒下时,廖文斌面带微笑看向韩府的方向,弥留前,他似乎牵住了韩湘的手。
一场命案,让他们在柳林镇多留了两日,却阴差阳错拿到了廖伯清留下的书信与证据,揭开了北狄兵犯朔州的真相。
朔州守将吴仁义难逃一死,至于那个与吴仁义狼狈为奸的遂州刺史,很快就会进大牢里待着。周予安一行,马不停蹄直奔青阳县。
代县令不是死在青阳县内,而是死在距离青阳县三里地外的小杨村。
这小杨村是个人口不足百人的小村子,村民以种地和养羊为生,村子为南北走向,房屋多集中在一块。
当周予安他们抵达村口时,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说代县令是被鬼杀的,是村子里的女鬼作祟。
细看村子,果与别处不同,不仅村口立得有石碑,石碑上刻有驱邪的纹路,就连各家各户的门上也贴有驱邪避凶的符纸。
细问之下,才知村中每年都有人死,且跟那位代县令一样,都是溺井而亡。因为害怕,村中但凡能迁徙的人都迁徙了,余下的这些,要嘛是老弱病残,要嘛是六亲无依,离开了小杨村无处可去。
出事的水井很一般,就是石碑不远处,上面被村民压了石头,石头上还贴了一张符纸。
最初发现代县令失踪的是他的书童,按照书童的描述,他们是走错了路,误打误撞进入小杨村的。
那会儿天已经黑了,他们决定在小杨村留宿一夜,第二日一早启程,直奔青阳。见他们是贵人,村长特意在村中挑了最好的一户人家给他们借宿,为了不打扰他们,还让那户村民临时搬去了村长家。
他们是在村子里用的晚饭,米粮是自己带的,柴火和水用的是村民家的。用过晚饭,县令让他们去休息,自己在房中看卷宗。
亥时一刻,书童起夜时还看见代县令坐在房中,两人隔着窗子对话。
书童问代县令是否需要添茶,代县令说不必,马上就睡了,那是主仆间最后一次对话。
卯时,书童起床,发现代县令的房门开着,县令既不在院中也不在房中,房中被褥整齐,瞧着像是入睡前的模样。
书童在村子里找了一圈,而后将随从以及村民唤醒,辰时,在村民的提醒下来到井边。井口覆石被人挪开,井边上有一圈足迹,由足迹判断,是县令的。